披星戴月赶往郑家屯的霍西亭,经过一日一夜的兼程赶路,终于来到七色国境内,迎向最后的一段水路。
此行霍西亭并未调动鲲鹏国部队,一来是眼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进宫呈报星月国主,更没时间等星月国主下令调兵遣将,他只能马不停蹄直奔七色国郑家屯,竭尽所能的尝试去亡羊补牢。
二来是鲲鹏国部队要是冒然进入七色国国境,再加上这条路径势必得行经三王子与八王子的驻地,其间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引来一发不可收拾的乱事。
霍西亭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前去解危,尽管对霍西亭来说风险极大,但是他并没有退缩的余地,姑且不说云从龙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单就乌赤金个人的生死,对鲲鹏国便有不得不救的理由。
此刻的小船上只有霍西亭、布依人、高冷峻、多闻,以及多闻门下的七名弟子,他们必须螳臂挡车地去协助乌赤金去对抗数以千计、万计的敌人。
至于这区区十来人如何能协助乌赤金对抗那些对手,这一路上,他与师父多闻绞尽脑汁也不曾有过任何良方妙计,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眼下郑家屯附近的山头已经清晰可见,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郑家屯码头,霍西亭提醒众人提高警戒,眼前等着自己的可能是一场严酷的恶战,没有时间等大家渐入佳境。
此时最为心焦的当属九公主布依人,她气急败坏的对霍西亭问道:“为什么靠岸后要让我负责看守这艘小船,我的轻功好,让我去救乌大哥,我能帮上忙的。”
霍西亭温言说道:“看好这艘小船,这对我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事,能否摆脱对方千百倍于我们的人马,就看我们能否借着这艘小船远离此地。
更何况我们人手有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九公主容貌出众,对方一眼看到便会有所警觉,这太容易打草惊蛇,我们这些男人比较不会引人注意,更方便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行事。”
布依人不死心的说道:“我可以易容或是脸上抹些泥灰,这样就认不出来。”
霍西亭依然摇头说道:“那不顶用。九公主无论如何还是女儿身,这身型一眼便可认出,更别说脸上抹些灰泥这事,那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霍西亭不让布依人参与第一线的援救,除了担心布依人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到时恐有坏事之虞,更要的是布衣人身份特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对多宝国昆泉国主,甚至是星月国主都不好交代。
布依人仍是不依不饶地说着:“我混在你们里面行动,匆忙之间,谁有那闲功夫去分辨我是男是女?”
高冷峻此刻不得不说话了,身为九公主的属下,他一向不敢忤逆九公主的意思,即便再怎么任性或是恣意妄为,高冷峻多半也只能跟着“为虎作伥”,但眼下情况不同,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丝毫由不得九公主耍脾气。
更何况霍西亭的安排摆明了是让九公主的危险降到最低,高冷峻自然要对霍西亭的安排绝对支持。
“九公主,眼下我们不过就这十来个人,每个人都得当十个人、百个人来用,没有谁掩护得了谁。
更何况霍神探也说了,能否救出乌阁主安全离开这里,靠的就是这艘小船,霍神探可是把乌阁主的身家性命都交到妳身上,我们应该以大局为重。”
布依人当然知道高冷峻这是帮着霍西亭在安抚自己,但是眼下乌赤金身处险境,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此刻缺席。
眼下霍西亭与高冷峻都对自己晓之以理,光是一句大局为重,若自己还是继续坚持,反而会造成大家的困扰,要是因而影响了援救乌赤金的行动,那就更非自己所愿,只好委曲的接受霍西亭的安排。
此刻大家突然听到多闻说道:“你们快看前面。”
众人一起向前望去,郑家屯码头已经进入大家的视线之中,但眼前场景却与之前所想的完全不同。
郑家屯码头上挤满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服色兵器上看去,应该是鲲鹏国的士兵,只不过他们并未立起旗帜,一时倒也无从判断是谁的人马。
从他们的举动来看,显然并非刚刚抵达郑家屯,反而更像是在码头上准备撤退,正在等待接应的船只。
霍西亭对多闻问道:“师父,难道他们已经得手,正要离开?要是他们带着乌赤金走水路离开,我们可就不好下手了。”
多闻先交代船只立刻靠向岸边,别继续往码头方向前进,以免被码头上的人发现。
然后说道:“你看他们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像是部队的正常操作,一大半兵丁都是席地而坐,连躺在地上的人也不在少数,这绝非鲲鹏国部队的纪律。”
随着小船靠上岸边,视线也逐渐被岸边的树林与草丛给挡住,至少能确保码头上的人看不清楚自己。
霍西亭先让两个较为脸生的师弟靠近码头去刺探军情,这么多鲲鹏国部队在此聚集,若是正准备离开,就表示他们可能才经历过一场恶斗。
自己一行人初来乍到,尚未能掌握任何状况,必须先探探虚实好做下一步决定。
不一会儿,打探军情的人便回来说道:“是鲲鹏军没错,人数大概在五、六百人,他们应该才跟对手干过一架。
大多数人连伤口上的血都还没止住,包扎的地方还在不断渗出鲜血,一旁的地上还看到不少盖上白布的尸体,看来伤亡十分惨重。
他们非常警觉,彼此间没有任何交谈,我们才一靠近,他们就凶巴巴的喝斥赶人,目前还没打探到任何消息。”
霍西亭不解的看着多闻,对眼前的场景完全无法想象,这段时间以来,霍西亭与多闻很清楚,乌赤金在七色国与鲲鹏国一带完全是势孤立单。
就算乌赤金获得了天问阁的倾力相助,顶多是得以勉强脱身,光靠天问阁在七色国王城的那些人马,绝对无法对数百名鲲鹏军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多思无益,先到竹林草庐探探究竟再说。”霍西亭留下一人继续盯着码头上的鲲鹏军,其他人则赶往竹林草庐,他料想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线索。
此时的竹林草庐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天问阁在此牺牲的三十六地鼠,也让乌赤金设下的结界给藏匿的无影无踪,除了满地散落的箭矢与血迹,还有一些未经收拾的断臂残肢。
从案发现场找出蛛丝马迹是霍西亭的专长,多闻对此更是识途老马,他们俩看到满地留下的足印与打斗的痕迹,均是驾轻就熟的立刻蹲在地上,丝毫不落的仔细端详线索。
眼下当务之急是他们得先弄清楚乌赤金一行人是否已经脱险,如果脱险了,现在又往哪个方向离开。
就算尚未脱险,他们现在又被困在哪里?只有先搞清楚状况,他们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帮得上忙。
但是这一搜索,却让他们陷入了更多的迷雾当中。
霍西亭首先说道:“这里肯定是经过激烈的对峙与激战,光是这往来交错的脚印,少说也得上千人,刚刚码头上不过五、六百人,表示另外还有几百个人出现在此。
这些已经离开的人是谁?是天问阁的人吗?是乌赤金的帮手吗?”
看着遍地似乎有迹可循却又杂乱无章却的足印,多闻也不禁皱起眉头。
“不仅如此,他们交手的时间很短,虽然看的出经过激战,但是交手的时间并不长。
更令人不解的一点是他们好像是围着一个方框在交手,完全无法从这些足迹推想出当时的经过。
另外,因为双方缠斗的范围不大,多半都集中在草庐前方的这个区域,表示突围方的实力远远胜于包围方,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就击溃了鲲鹏军的包围,然后再往鲲鹏国方向离去。”霍西亭接着说道。
“不,他们是从七色国王城的方向离开的,你瞧这足印,最后盖在上面的是突围方的足印,他们是往北而行,人数大约是五十几人。”多闻确定的说着。
霍西亭立刻走向多闻身边,弯下身仔细观察多闻所讲的线索,接着说道:“师父,另一边往南的方向也有着同样的足迹,看来他们是兵分两路突围,往南的人数大概也是在五十几人。
还有,从现场至少上千人对峙的状况来看,扣掉码头上的五、六百人以及最后兵分两路离开的那百来人,至少还有四百来人哪里去了?
另外,如果来解围的百来人能轻易击溃上千人的鲲鹏国部队,那就一定不会是天问阁的人,天问阁应该没那能耐,这些人又是哪来的?”
多闻想了一下,接着说道:“看这态势,很明显的是乌赤金获得了强而有力的后援,至少我们能先松一口气。”
霍西亭喃喃说道:“未必,我总觉得交手的不只是两派人马,说不定还有第三方,甚至是第四方人马!”
此时远处的高冷峻突然大声喊道:“霍神探,你们快过来看看。”
霍西亭与多闻立刻往高冷峻所处的位置赶去。高冷峻指着地上的痕迹说道:“你们瞧这是什么足印?像狗又像狼,若说他们是狼,哪会有这么大的一群狼扎堆出现?
再瞧瞧这些足印的范围,至少也得有两百只吧,就连狗都不可能这样成群结队,更何况是狼。
要说这是狗,一般的狗哪来这么大的脚印,而且这脚印也太大了,就算狼的脚印也不会如此之大,而且这几百只家伙的脚印个个都这么大!”
霍西亭沉思说道:“这是狼。你看这脚印吃土的深度,每只都在一、两百斤以上,还有,这些脚印都是经过长时间埋伏的痕迹,只有狼才会这样蛰伏。
在草庐边也有一些类似的足印,只不过数量不多,我刚刚并未特别在意,只当是屯里野狗打斗的痕迹,看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单纯。”
多闻回溯这些狼群的足迹,发现他们是从岸边一路过来的,随即说道:“不对劲,这群狼是从河边过来的,也就是说,这群狼是搭船上岸的。
这么看来,肯定是有人圈养,并且还有人指挥,居然有人能一口气指挥那么大一群狼,而且还是体型如此壮硕的狼,这可不是件小事。
尤其刚刚那些鲲鹏军多数身受重伤,满地的血腥味,这些巨狼居然能够忍住,乖乖的待在这个地方,你看他们的足印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这表示他们是一群纪律严明,训练精良的狼群。”
“这群巨狼是敌军还是友军?若是敌军,这几百只巨狼足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只怕乌赤金此刻的处境会更加凶险。”霍西亭忧虑的问道。
“是不是友军不好说,刚刚在草庐那边只有牠们少许的足印,也没发现狼群的残骸,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动攻击,更像是在此地冷眼旁观,等到两军打斗结束,他们才尾随其中一方而去。”
多闻试着重建现场,接着又继续对刚刚前去码头刺探敌情的弟子问道:“刚刚那些受伤的鲲鹏军,有人是被巨狼咬伤的吗?”
那弟子稍作回想,随即说道:“看起来多半是刀伤,还有一部份是骨折脱臼,没印象有巨狼所伤的痕迹。”
霍西亭随即说道:“看来,他们应该是跟鲲鹏军一伙的,否则不可能不对满身是血的鲲鹏军攻击。
但是话又说回来,既然有这群巨狼的存在,那些鲲鹏军又怎会败下阵来呢?”
多闻说道:“或许,他们不是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即便只有一盏茶时间,可能就完全不在同一个战场上,如果他们只是前脚后脚的差距,我们是很难从这些痕迹中察觉出来的。”
霍西亭继续指着地上的足印说道:“可以确定的是狼群最后是往鲲鹏国的方向离开,而且他们是尾随着那一拨五十人的身后而去,你们看狼群的足印清楚的盖在他们的足印之上。”
多闻揣测说道:“难道这群巨狼是因为鲲鹏军失手,这才继续尾随乌赤金而去?”
就在多闻与霍西亭正为着这群巨狼的来历大伤脑筋时,远方竹林突然又传来多闻弟子的大声呼唤:“快来这看,这里有好多尸体。”
一众人闻言立刻赶到竹林去一探究竟。只见这片竹林茂密蓊郁,竹子与竹子间或者紧密,或者稀疏,光是这般穿梭其间,便已觉得曲折难行。
过没多久,果然可以见到竹林深处尸骸遍地,只是这片竹林又大又密,这才将他们的血腥味给压在这片竹林之中,否则这么多的尸首在此,再远都能闻到这股浓厚的血腥味。
多闻摇头说道:“死的都是鲲鹏军,三、四百人跑不掉。”
霍西亭低身去查探那些尸首的伤口,皱眉说道:“这些伤口都是武林高手所为,而且是非常厉害的高手。几乎每具尸体都是一招毙命,完全没有一处多余的伤口,有使刀的、使剑的、使鞭的、赤手空拳的,大概有六、七种手法。?
多闻点头说道:“没错,你看这些尸体散布的范围不如此之小,代表这六、七人转眼便杀掉三、四百人,这几个人的武功的确惊人。”
霍西亭接着说道:“说不定码头上那些鲲鹏军也是因此所伤。”
多闻摇头说道:“不。这些人都是一招毙命,对手摆明是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这几个人既然都杀了这三、四百人,不可能反而留下那些活口,更别说他们身上那些不痛不养的伤口。?
高冷峻疑惑地问道:“这几个高手是敌是友呢?他们在这竹林里杀了那么多鲲鹏军,应该是乌阁主的帮手吧。”
多闻摇头说道:“不可能,以我对乌赤金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人下这种狠手,你看他们出手之毒辣,招招都是一击毙命,根本就是以杀人为乐。
只要乌赤金有能力脱身,肯定不会对鲲鹏军痛下杀手,毕竟这些士兵不过是听命行事,他们又不是主谋,乌赤金断然不至于下此重手,他的帮手更没必要替乌赤金多造杀孽。”
高冷峻继续问道:“那么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
多闻此刻心里想着就在这片小小的竹林周围,又是鲲鹏军,又是这六、七个心狠手辣的杀手,再加上外头还有两百多只巨狼,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帮着乌赤金的百余人,他完全无法想像就在不久前的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错综复杂的谜团让经验老到的多闻一时无言以对,他只能指望霍西亭这个得意弟子能青出于蓝,一眼看出其中端倪。
霍西亭看着多闻投来的眼神,知道师父此时跟自己一样没有答案,眼下之谜即便孔明在世也不易捋得清楚。
但是现在不是花时间厘清真相的时候,乌赤金与云从龙或许还等着自己伸出援手,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臆测这些情节上。
霍西亭对多闻说道:“师父,弟子认为现在最该做的是弄清楚乌赤金往哪个方向走,我们没时间去想别的事。
竹林里这几个高手在杀了这些鲲鹏军后,动向如何弟子不得而知,但眼下那几百只巨狼确定是向南而行,牠们才是最大的威胁,我认为他们盯上的一定是乌赤金。
至于逃往七色国王城的那批人,至少没有巨狼的威胁,就算他们遇上这竹林里的高手,前来相助的那一百个人也不是善与之辈,不见得就会吃亏。
反而是逃往鲲鹏国方向的这批人,身后不但有几百只狼群的尾随,前方不远处又是鲲鹏国与七色国的边界,再过去就是三王子的防区,这可是个前后夹击之势,我认为应该先去照应这一路人。”
多闻点头说道:“好,我们立刻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