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云从龙走出小屋,已有三名天问阁人马在外待命,其中一个身材略为矮胖的中年男子名叫奈吉,是云从龙的管家,也是天问阁的第四号人物。
奈吉掌管天问阁对内的一切大小事,也是云从龙最信任的贴身护法,无论云从龙人到哪里,奈吉便如影随形跟到哪里。
站在奈吉身后的两人是一对身形瘦长的双胞胎兄弟。哥哥名为向天,皮肤黑亮,掌剑双绝,弟弟名为向地,皮肤白皙,十八般暗器例无虚发,除此之外,兄弟两人别无二致。
他们是云从龙身边的武力担当,有天地兄弟傍身,云从龙方可轻松惬意的四处涉险犯难。
奈吉见云从龙一行走出小屋,便先对云从龙身后的乌赤金行了一礼,乌赤金也还以点头微笑,彼此显然已是旧识。
奈吉接着对众人说道:“来者兵分两路,东路是东海蛟王,一百三、四十人,西路是猴子山铁猴子,一百二、三十人,转眼就到,我们得立刻走人。”
云从龙问道:“往哪儿走?”
奈吉举起右手指向前方的天岳山,说道:“官道与水路都已堵死,我们只能走山路,随我来吧。”
话一说完,奈吉那圆滚滚的身体突然就像被点燃的火炮,飞也似的往天岳山的方向冲去。
轻功精湛的凉风与可人,见到奈吉这副员外模样的雍容体态,竟也有不下于自己的身手,不由自主的互望一眼,均是暗自称奇。
云从龙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看了乌赤金一眼后,便对说众人说道:“大家快跟上。”
乌赤金一行五人中,以乌赤金与子云武功最差,遇上需要长途发力跋涉时,向来是凉风携着乌赤金,可人携着子云而行,布依人则勉强独力跟随其后。
此刻一行人陆续上路,天地兄弟则尾随而上,在后头压阵断后。
天岳山南缓北险,一般人多从南麓上下山,北麓向来只有飞禽走兽的痕迹,此刻奈吉选择直攻北麓,便是希望透过一行人的轻功优势,能在险峻陡峭的北麓将对手甩开。
顶风逆行的奈吉,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也要照顾后边是否都能跟上。他对凉风与可人的惊人轻功极其赞赏,要知道他们还分别携着一人在山间行走,这等功力,只怕向来以轻功傲视江湖的自己也要望尘莫及。
尤其在一路的疾行中,奈吉丝毫听不到凉风与可人的喘息或换气声,这代表两人此刻还行有余力,反而是更后边的布依人明显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奔行约莫半个时辰,奈吉往布依人的身后一望,发现殿后的天地兄弟已然不见踪迹,这代表他们必是停下来阻挡对方的追逐,这当然也说明眼下还未摆脱对手的纠缠,众人依然身处险境。
奈吉知道布依人的气力恐怕难以为继,只能稍稍放缓脚步,让布依人有余裕可缓过气来。
凉风发现奈吉放缓脚步,当即知道这是在顾及已经明显落后的布依人,凉风知道布依人好面子的公主脾气,尤其在云从龙面前更是不能丢这个脸,于是侧身让后头的可人先行,自己则退到布依人身边去照顾她。
云从龙看凉风企图到后面去帮布依人,于是也跟着放缓脚步,一手按住凉风,说道:“保护乌阁主要紧,我去帮九公主。”
布依人见云从龙来协助自己,一时不愿承她的情,挥手将她甩开。云从龙也不恼怒,笑着说道:“把命留着才是要紧的,后面已经没有压阵的人,若有一点闪失,受累的可是妳乌大哥。”
布依人心知此言不虚,尽管无奈还是不得不接受云从龙的帮助,但足下却更是加发力,感觉只要自己多出一分力,就能少承云从龙一点情。
云从龙自然能看穿布依人的心思,继续揶揄说道:“妳这么使劲发力,不用再一柱香,就得扛着妳上山去了,到时妳欠我的可就更多了。”
布依人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此刻的确需要帮助,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前方的凉风与可人虽然纵身狂奔,耳边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却还是对身后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不时露出看热闹的心情,一点都不像是在逃命。
乌赤金的武功远不及凉风,耳目之力更不用说,在强风灌耳之下,完全不知身后发生何事,见凉风此刻面露微笑,便开口问道:“什么事让你突然发笑?”
凉风被乌赤金问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随意想了一个理由说道:“我这是突然想到,师哥才刚从天岳山下来,此刻又要上天岳山去,既然如此,当初待在山上不就好了,干嘛这般上下折腾?”
听凉风这么说,乌赤金也觉得是多此一举,他突然想起:“眼下这一路向上,山上尽是突岩裸石,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掩蔽,若对方一直紧追不舍,不就反被困在山上?”
奈吉听到乌赤金的疑问,随即说道:“放心,上面有我们的藏点,再一会儿就到了。”
乌赤金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有点放心不下,以凉风、可人的功力这般全速奔行,怎么可能还甩不开对手?过去从未发生过这般状况,这代表对手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劲,轻易对付不得。
不一会儿,奈吉明显放缓了脚步,对众人说道:“到了。”
只见前方又是一座寺庙,较之上回在山顶所见的开云寺雄伟不少。奈吉等一干人入寺后,未与任何僧人打招呼,立即领着大家迅速绕过大雄宝殿,在舍房之间左弯右拐的来到寺后的柴房。
众人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各自在柴房寻个角落休整,凉风则警觉的在屋外巡视了一圈,这才回柴房稍作松懈。
云从龙皱着眉头对奈吉问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将天地兄弟都拖下水,东海蛟王和铁猴子没这能耐,富满墩一定还派了其他人。”
奈吉低着头,小声说道:“是的,估计是情报错误。”
云从龙继续说着:“对方几百个人包围,天地兄弟顶多能拖延一会儿,阻挡不了多久,我们也不能在此久留,需得赶紧脱身。”
奈吉指着柴房的角落说道:“那里辟有秘室,可暂时先避避风头。”
乌赤金看了看柴房四周,说道:“他们的对象是我,与你们无关,我与凉风、可人另寻他路,他们不至于对付你们,至于九公主,就烦请云老板先帮我照顾一下。”
云从龙与布依人齐声说不。云从龙说道:“富满墩这么大阵仗,就是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人。
他要抓的虽然是高冷峻、霍西亭和那个刑名师爷,但是他更相信高冷峻与师爷背后另有高人,断然不会放掉任何一个与他们有关联的人。”
凉风此刻说道:“云老板,恕我直言,以我和可人的轻功,我们俩护送师哥离开绰绰有余,反倒是这么大群人一起走,更不易脱身。”
布依人听凉风所言,似有嫌弃自己与子云的意思,于是说道:“你们先走,我与子云留下来拖住他们,我是多宝国的公主,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就在此刻,一名僧人匆忙走进柴房,对奈吉说道:“有群恶人强行闯进寺里四处搜索,只怕就快找到这里,各位快点离去。”
奈吉待那僧人离开,立即翻开柴房一隅的杂物,从中拉开机关,柴房角落边的地底出现一个地窖入口,接着说道:“这里面容得下四人…,五人吧,老板,妳们快进去。”
云从龙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了一眼地窖的大小,便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就这么点大?”
奈吉说道:“因为柴房本就狭小,若是地窖造得太大,一走进来便可从地板的声音发现异样,反而让敌人得以瓮中捉鳖。”
布依人对此安排颇有不满,但眼下并不是究责的时候,她当下立做决断的对乌赤金说:“你们五个人躲进去,我和奈吉留下来应付他们。”
乌赤金不以为然的说着:“我和凉风、可人此刻冲出去,还有一点希望。”
云从龙疾声说道:“就算你走了,我也不见得保得住九公主,我更无法解释为何我会与九公主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
只要你们不在身边,就凭我们天问阁这三个字,多的是借口可以编造,富满墩不能拿我怎样。”
云从龙说完便拉着乌赤金往地窖里走,乌赤金看了一眼云从龙,担心的提醒着:“妳自己要小心。”
云从龙不多回话,继续拉着其他人往地窖里走,等众人就绪后,盖上地窖门板,并将一些杂物掩盖其上,回复它原来的模样。
不一会儿,就听到柴房外头人声嘈杂,数十人已将柴房团团围住。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闯入柴房,说道:“就剩这屋了,给我围好,围踏实了。”
那高大汉子一眼望去,小小的柴房里只有两人,便对身旁的人问道:”不是有八、九个人吗?这里才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原来东海蛟王与铁猴子各自收到的指令,都是捉拿霍西亭与高冷峻等一行九人,而一路从山下追赶到山上,也的确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九个人,怎么眼前才不过两个人而已。
这就算了,其中一个是圆圆滚滚的胖子,一个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让自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伙人。
因为奈吉一直都是一马当先的在前方开路,追赶其后的人看的并不真切,至于云从龙,更是打死都没人相信这般美人竟有如此轻功。
那高大汉子的随从上前说道:“蛟王,我们的眼线一路盯着他们进了这间柴房,不会错的。”
原来这高大汉子便是东海蛟王海涛天。东海蛟王是万山诸国里少数临海为生的一方之霸,也因为其濒海之便,遂做起靠海吃海的生意,这让海涛天赚足了地处内地的万山诸国不少财富。
既然要做万山诸国的生意,自然就绕不过富甲一方的富满墩,在一来二去的勾结串联下,海涛天也逐渐成为富满墩的狐群狗党。
富满墩喜欢找海涛天办事,除了海涛天视钱如命,只要价码合适,什么脏活损活都愿意接,还有个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每每完事以后,海涛天的人可以拍拍屁股躲回海岛,等风头过了再行现身,这让万山诸国对他经常是束手无策。
海涛天此刻紧盯着云从龙与奈吉问道:“霍西亭与高冷峻跑哪儿去了?”
奈吉对海涛天拱手说道:“这里只有敝上老板与我,没有其他人。”
海涛天见此人身形圆胖,笑容憨厚,说话的态度又颇为诚恳,看似不会骗人,于是对其手下说道:“里外先看个清楚,要是没问题,我们赶紧再去追,别让那只猴子把功劳抢走了。”
几个壮汉于是立刻挤进窄小的柴房,将柴房里外掀个天翻地覆,一阵搜索无果后,只能对海涛天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
海涛天又看了奈吉与云从龙几眼,怀疑的问道:“这么一个大美人,为什么跟你这么一个胖子躲在这佛寺的柴房里?”
奈吉笑着说:“我家老板跟客户约在此地谈生意,这里清静,不容易被打扰。”
海涛天大笑说道:“我还是第一回听人谈生意谈到佛寺的柴房里来,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奈吉还是笑着说:“不过就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意,不足挂齿。”
奈吉这话倒是没有欺骗海涛天,他也没打算隐藏自家的真实身份,就凭云从龙这等美貌,迟早会被人认出,隐瞒只会招来更多的怀疑。
更何况天问阁店大招牌大,就连富满墩也得礼让三分,就算硬说是碰巧在这谈生意,只要现场没到霍西亭和高冷峻,富满墩也不能有何意见。
“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意?你这是拿我在开玩笑吗?亏得我刚刚还看你老实,不想难为你。”海涛天面露不忿的说着。
“不敢。我东家做的确实就是这生意,天下皆知,倒也无需遮掩。”奈吉开门见山的说着。
“居然能在此遇上大名鼎鼎的天问阁云老板,铁猴子向您老问好。”此刻一个黑瘦汉子从屋外走进,他的身形似乎只有海涛天的一半大小,抬头笑着对海涛天说道:“海老大,你怎么连大名鼎鼎的天问阁云老板都不认识?”
这铁猴子到屋外已有一段时间,见海涛天已先赶到柴房,屋外又满是东海蛟王的人,一时也不好挤进来凑热闹。
直到听见奈吉说自己做的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意,突然想起多年之前也曾听天问阁的人这么介绍自家生意,于是探头往柴房里一瞧,果然便是大名鼎鼎的天问阁云老板。
铁猴子与云从龙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还是身处数丈之外的一面之缘,但那一眼也足够让铁猴子一辈子难以忘怀。
此刻他心想,不管这云老板是否与霍西亭等人有涉,除非人赃并获,否则连富满墩也得敬云从龙三分,自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先帮云老板解解眼前之危,以后好跟天问阁套套交情。
海涛天听铁猴子提及眼前的人竟是天问阁的云从龙,这还不打起精神好好端详一下,这天问阁云从龙可是号称江湖第一美人,怎么自己竟认不出来。
云从龙这时对铁猴子说道:“铁老板您好。多年不见,你好生精神啊。”
铁猴子一听云从龙还记得曾经见过自己,心里一阵窃喜,虽然当年那一面与云从龙相隔甚远,不但没说上话,就连名字也没机会报上,她竟然还能记得自己这张脸,这面子可大了去。
“承蒙云老板还记得在下,不胜荣幸,不胜荣幸。怎么云老板这么巧,也到天岳山来礼佛?”
“刚刚不是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眼下看这阵仗,我的客户估计也被你们吓跑了。”云从龙佯作不悦的说着。
海涛天见状立即说道:“放心,整座天岳山早让我们给包围起来,任何人都逃不出去,妳那客户一旦出现在附近,肯定会被我的人抓…,留…下来。”
“你们早把天岳山给包围起来?难怪我的客户现在还没出现,他肯定是发现异样,这才爽约没来。
你们也知道天问阁做的是什么生意,我的客户最重视的就是安全与隐密。”云从龙说道。
海涛天急着解释:“不会的,我们的人都隐藏的很踏实,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妳们这一路上来,不就没发现有人埋伏吗?所以不用担心。”
海涛天发现自己这话说的憋憋扭扭,好似有点语病,又不知哪里有问题,只能继续问道:“妳们又是何时上来的?我的人怎么没发现妳们?”
铁猴子一旁帮忙打圆场说道:“云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她的行踪是这么容易被我们发现的吗?越是无人知晓的生意,就越是神不知鬼不觉。”
云从龙不想继续跟他们纠缠,眼下乌赤金就躲在柴房下面,只有赶快把他们引走,乌赤金才好脱身。
“既然我的客户不会来了,我也不用再待下去了,两位少陪,我先告辞了。”云从龙话一说完,就招呼奈吉往外走。
“等等!”此时一名黑衣男子站在柴房门口,身边跟着一位僧人。
奈吉见有人挡道,于是问道:“不知阁下还有何贵干?”
“这个和尚说妳们刚刚是一群人来到这光明寺,其他人呢?”
这黑衣男子原来是富满墩派来随行督阵的人。富满墩的大业粮行对天岳山的寺院多有布施,因而也养了不少眼线,眼前这和尚就是其中之一。
铁猴子见状立刻对那黑衣男子说道:“鲍总管,这位可是天问阁的云老板,她不可能跟霍西亭是一伙的。”
鲍总管不为所动的说道:“既是如此,不妨请云老板到富老板府上一叙,若有误会,富老板必当诚心致歉。”
奈吉不悦的说道:“敢问阁下是朝廷命官吗?即便是朝廷命官,也当有理有据,岂有任意拦路拿人之理?”
鲍总管完全不理会奈吉所言,继续说着:“失礼了,两位请。”
“那也得你们请得动我家老板……”奈吉还想再有言语,却被云从龙一把拦住。
“我正好也有点买卖跟富老板谈,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去吧。”云从龙只想尽快把这群人引开,二话不说便随着黑衣男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