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在饭桌上,一言不发。
就那么坐在桌子上,手里举着个杯酒,却并不喝。
王老师原本就不善于言谈,此时的他,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
不想下乡去插队、所以跑到兽药厂里去当了个工人的彭勇。
此时则埋头抽烟,不置一词。
孙梓涵将一杯白酒放在鼻子下,慢慢的闻。
但她的眼睛却瞟瞟王兵,时不时地又看看罗旋,脸上的笑容很是玩味
“爱一个人,没错。疼自家的女人,那更是应该。”
罗旋缓缓开口,“但有一些人,她的底子薄。所以她无论是在悟性、还是在如何接人待物的情商上面。
终究还是有所欠缺的。”
“或许你给她安排一个、具体的工作。比如说在生产工序上,让她去负责某一道工艺流程.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罗旋叹口气,“或许在这种琐碎事情上,她还做的非常的优秀。
但你要让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人。
去负责统筹规划,这些工作那只会拔苗助长。
不但会害了她自己。而且也会损害、一个大集体的生存根基.”
“你不用说了,我懂。”
王兵缓缓抬起头来,“明天我就让何苦儿,还是回生产队种地去吧。”
罗旋叹口气,“现在她已经农转非了。生产队里,哪还有她出工的份?”
“她婆婆是生产队社员,可以让我的苦儿,顶替她婆婆去出工。”
王兵微微笑着,
开口道,“苦儿是没有读过书。她确实也管理不了,兽药厂里面的职工。
所以呀,我准备让我的苦儿回生产队去,继续干活挣工分。
而我的工资呢,则用来养家糊口。一家人苦一点、紧巴点,也能过嘛。”
王兵依旧还在笑,
只是他的眼神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快乐。
相反,
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抑郁,“没啥,当年那么苦,我们都熬过来了.”
饭桌上的天,已经被聊死了。
大家就只能埋头吃饭,或者是埋头喝闷酒。
这一次罗旋和彭勇、王兵三位好友。
久别重逢之际,没有多少的惊喜,没有多少的喜悦。
甚至最后,反而还闹了个不欢而散
等着王兵扒拉完碗中的饭,起身告辞走了之后。
彭勇开口道,“这个何苦儿呢,以前倒还见人就笑,逢人就打招呼。每天在车间里,给玻璃瓶封盖这个活,她也干的很利索。”
“坏就坏在!后来王兵让何苦儿,当了车间副主任之后”
彭勇叹口气,“到了这时何苦儿,她就彻底变了。
她懂的事情,要去指点两下;即便是何苦儿不懂的事,也喜欢去指点几下。”
罗旋冷哼一声,“何苦儿那不叫指点,她那叫指指点点!
以前她的日子,过得异常的艰难。
所以何苦儿无论是在家里、还是生产队里,一直都是低眉顺眼、委曲求全的活着
那是因为何苦儿性格好、修养好吗?”
罗旋扭头问孙梓涵:“你来说说,那个时候的何苦儿,为什么会对谁都伏低做小的?”
孙梓涵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她的腰板,实在是硬不起来。”
“对!”
王老师点点头,“久贫乍富之人,骤然登上高位。她那浅薄的修养就会暴露出来,人就会开始飘了.”
罗旋很无奈,“这件事情,你们其实也有责任。”
彭勇一愣,“咋又怨上我和王老师呢?”
“王老师才是车间主任!可他只管埋头钻研他的技术。对于厂里面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
罗旋叹口气,“你作为我的好兄弟,同时也是兽药厂办公室主任。
王兵做什么事情,竟然不经过你们的同意?这是严重违反组织流程的!”
罗旋语气渐渐变冷,“而你们呢?为了不得罪人。就知道和稀泥,就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才造成了,今天何苦儿猖狂无比的现状!”
彭勇略微一想。
随后点点头,“确实是!这件事情,我和王老师都是有责任的。
今天既然罗旋你回来了,那正好!我跟你说一下:我准备辞职。”
彭勇朝着罗旋摆摆手。
“罗旋你别多心啊。我辞职,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彭勇微微一叹,“经过在厂里干的这段时间,我算明白了:我还是阅历太浅,处理起事情来还是不行。
我确实不适合做管理。我已经向学校,提出了下乡插队的申请。”
王老师开口道,“彭勇你下乡锻炼锻炼,增加一些人生阅历,也不是坏事。
哎,罗旋,我想问问,何苦儿真就这么.让她下了?”
罗旋开口道,“王兵作为我们的好兄弟,那么何苦儿,就是我们好兄弟的老婆。
在我们力所能及的况下,给她安排一份比较轻松一点、收入还不错的工作,这是没有问题的。
但何苦儿敢在一个企业里,这么胡搅蛮缠、张牙舞爪!那没办法,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也不会容忍她!”
彭勇有点担心,“那王兵”
“不用管,顺其自然吧!如果他能走得出自卑的阴影。相信以王兵的能力,还是能管理好一个厂,经营好一个家的。”
罗旋解释道,“等到他,在这个厂长的位置上坐久了、时间长了。他身上的王八之气,自然就会培养出来。”
何苦儿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一旦让她得势,何苦儿就会变得很猖狂。
就像那些,刚刚摆脱了奴隶身份的人。回头他对于自己的同类,反而会更狠。
何苦儿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爱她爱的深沉的王兵,则把何苦儿身上这种自卑,给来了个“感同身受”.
其实他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鼓励何苦儿;慢慢去引导她,让何苦儿慢慢的变得更加自信。
而不是弯下腰去,把王兵他自己,摆在与何苦同样的位置上
就像遇到陷入沼泽里的人。
这个时候,应该把他往外拉;而不是自己也跳进沼泽,与他来个同甘共苦一样的道理。
只不过,
对于王兵现在这种状态,罗旋也只能表示无奈:总不能自己,去慢慢引导何苦儿吧?
那样做,
还不知道得让王兵,喝下多少缸陈醋呢!
而自己若是,去做王兵的思想工作的话。
其难度.也很高。
只因为现在的王兵,他已经偏执了.
现在的他,已经钻入牛角尖儿了。
由于何苦儿,是旧社会的童养媳;身份并不怎么光彩,加上她又不识字。
所以何苦儿,就犹如陷入粪坑中的埃及鲶鱼没几个人会看得起她。
但王兵却执意,要和何苦儿生活在一起。
所以被人看不起的何苦儿,连带着王兵他自己,也会变得自卑起来。
现在的王兵,
觉得别人看自己的时候,总有一种鄙夷的目光。
总感到别人和自己说话之际,老是有点儿挖苦、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久而久之,
被何苦儿连带着、变得自卑的在王兵,他变得异常的敏感。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
他对于罗旋的好意,居然也丝毫察觉不出来。
在王兵的心中,他感觉罗旋针对何苦儿,就是在针对他本人。
如今的王兵,
他的心理状态,其实已经出现严重问题了.
以至于他和家里的父母,已经完全断绝了来往。王兵和他的姐姐,现在也不联系。
甚至就连天天见面的彭勇。
王斌一天下来,都很难和彭勇说上几句话.
现在把王兵的事情,先撇到一边。罗旋问彭勇,“你说已经向学校提交了、下乡插队的申请。你是打算去哪插队呢?”
彭勇回道,“我申请的是去塞北。无论是延州,还是驼城,都是我向往的地方。
那里有广阔浩瀚的黄色高原。苍茫辉煌,而又深藏着几分凄美。清峻刚毅,又蕴含着些许悲壮”
“我憧憬那腰间的鼓,火红绸子卷出来的熠闪舞蹈。”
彭勇的脸上,
散发出一股热切的期待,“我想和黄土高原上的姑娘们,一起唱豪放率直的信天游;
我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将风沙漫天的黄土高原,变成青山绿水、牛羊成群的塞外小江南.”
“行,挺好。”
罗旋拍拍彭勇的肩膀,“原本老支书,派我来双河公社,商量新开办一家兽药厂,让你去管理。
但现在既然你志不在此,那到时候厂子的管理人员,还是请大小老君山自然保护区,派人过来接手吧。”
彭勇嘿嘿一笑,“好啊!反正我还年轻,还是先到处走走再说吧。
等到我积累了一些、社会阅历之后,再进入企业里面去锻炼,也不迟。”
彭勇其实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是想把话题岔开:
是因为罗旋说,这一次联合办的厂,是“大小老君山自然保护区”,和双河公社联办。
其实彭勇哪会不知道:在背后出资金的人,那肯定是罗旋了。
所谓的“大小老君山自然保护区”,跑到双河公社来投资办厂?
那只不过是,为了披上一张公家单位的皮罢了.
等到曲终人散、大家伙儿都散光了之后。
孙梓涵悄悄地一拉罗旋,“老规矩?”
罗旋点点头,“老规矩。”
“还是前4后8?”
孙梓涵噘嘴,“要不.一起吧,给12个招工名额?”
罗旋皱眉:“你太贪心了一下子吃下去那么多招工名额,也不怕消化不良?”
“不怕!”
孙梓涵娇笑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你这里辛苦点儿,可等我招工名额到手。
我家的门槛,都会被人踏破。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特别的值。”
罗旋点点头,“走吧,我现在就觉得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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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江内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事务管理办公室”外面。
由于张晓丽是私自跑回来的。
担心她这个种行为,会影响到一生前途的张晓丽的姐姐,姐夫们,今天来的很早。
张晓丽那个开车的姐夫。
甚至不惜动用了公家的车,早早的就把张晓丽的一大帮子姐姐、姐夫们。
天不见亮的、就赶到了知青办的大楼外面,在那里早早的等候。
“晓丽啊,你那个姓罗的同学,这一次可把你给害惨了哟!”
张晓丽二姐抱怨,“私自返乡?你大姐夫已经托人打听过,说是这个事情,已经捅到省上去了。
好像地区的干部,非常重视这件事情。唉这可怎么办呐!”
二姐夫拳头紧握,“一会儿等那个狗日的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张晓丽拉住她二姐,“姐,你得劝劝二姐夫。人家罗旋又没错,干嘛要和他动手动脚的?
而且啊,估计咱家4位姐夫齐上阵,也打不过罗旋.他在拉枯寨子里。
曾经1个人打的7,8个,偷懒的拉枯汉子满山跑。”
大姐夫皱眉:“这家伙,有那么厉害?”
四姐笑道,“这个我信!我们家晓丽,啥时候说过谎?”
三姐叹口气,“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最终会怎么处理?唉,可把我担心死了。
你不知道啊晓丽,我这10来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三姐夫、四姐夫,齐齐抽出腰间的皮带。
满脸狠厉的嚷嚷,“这个姓罗的家伙,真不是东西!把我们家晓丽害得这么惨。
打不打得过都不怕,这一次,咱们都要好好的、跟他较量较量!”
张晓丽顿足:“姐,姐夫!你们说什么呢?这次是我犟着要回来的,又不是人家罗旋拉着我跑了。”
大姐夫满脸的凝重,“晓丽,你不懂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最终的处理决定,出来之后。
罗旋那龟儿子的,他受到的处分,肯定会比你轻.人家是城镇居民户口!”
四姐不解,“他城镇户口又怎么了?同样的事情、同样的性质还能有两种处理结果?”
大姐夫摇摇头,“你不懂。就像生产队长和社员,他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那上面在处理他们的时候,生产队长,肯定先是撸掉他‘队长’这个职务。”
大姐夫解释道,“甚至是给他来个内部纪律处分,也就完事儿了.这是那个社员呢,他有什么保护罩?”
“啊?”
四姐先是一惊!
随后点点头:“确实有道理。就算同样的处罚,人家罗旋是城镇户口大不了把居民户给他下了。”
大姐柔声问,“晓丽,你倒是给姐姐们说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叫罗旋的?”
张晓丽脸一红,“我喜欢有什么用呢?罗旋那就是一个、喜欢到处漂的人像我这样的家燕,是留不住他的。”
大姐夫皱眉,“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还有我们家晓丽配不上的。”
四个姐姐,四个姐夫。
心中都对张晓丽嘴里的、那个罗旋,充满了好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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