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王干部说完,见罗旋愣在当场。
“卢刚同志命令你把户口,往城市里迁。你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来办呢?”
王干部放缓语气,向罗旋伸出手,“好小子,主意大得很嘛!
卢刚同志命令你迁移户口,你倒是真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只不过,你却往小老君生产队这边迁户口。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卢刚命令我?
他凭什么?!
自己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不过就是一个挂名的便宜舅舅罢了。
以前自己过得那么苦,都差点被饿死的时候,卢刚他在哪?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自己不靠谁也能过得很滋润。
凭什么他让自己搬到城里,我就得听他的话?
卢光卢刚不过是想用一个城镇户口的好处,来弥补他内心的亏欠罢了。
就不便宜他!
让他愧疚去。
罗旋伸手,握了一下王干部的手,
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领导,当时,我看见小老君生产队这边的干部群众们,正以一种极大的火热激情,积极投身于人民公社建设的伟大事业当中。
深受鼓舞的我,在感动之余,当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扎根于最苦、最穷的山区!
用我自己这点微薄之力,给小老君生产大队,为这里的农牧林渔副事业添砖加瓦。”
罗旋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位王干部的神情明显一滞。
额滴个亲娘哎!
王干部来红星公社之际,受他上级领导卢刚的私人委托,打算顺便来督促一下罗旋迁移户口的事情。
等到王干部忙完公务,向公社里面的干部们一打听之下,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罗旋!
王干部的领导卢刚,他是要求罗旋把户口,从正兴大队往市里迁。
好家伙!
结果这小子,放着好好的“居民粮”不吃,却偏偏往大山里面钻...
图啥?
这是在弄啥嘞??
罗旋刚才那番回答,已经大大超乎了王干部的预料。
可罗旋又说得那么的义正言辞,这让王干部...实在是不好开口辩驳。
王干部只得挠挠头,嘿嘿一笑,以掩饰他的尴尬。
而站在一旁陪同的大队长、妇女队长、民兵队长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自豪!
多可爱的罗旋啊,不愧是正兴大队,当初死活都不肯放人的优秀社员。
看看人家!
竟然在市里面来的大领导面前,狠狠的夸奖了小老君生产队的干部群众们一顿...
这可是市里面来的大领导啊!
自打小老君生产队成立这么多年来,何曾有过,在这种级别的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
大队部的干部们,此时看向罗旋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满满的爱意...
不愧是优秀小社员!
不愧是福星!
走到哪,都能给当地的干部们增添光彩。
那位王干部,见罗旋决心已定,死活不肯将自己的户口往市里迁移。
而且罗旋说出来的,都是那种正气凛然的话,大义都被罗旋抢先给占了,这就让王干部无从辩驳了。
无奈之下,
王干部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摞票据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推到罗旋面前,“我来之前,卢刚同志曾经对我说过。
如果你一时半会儿的,还处理好手头上的琐碎事情、无法将户口迁移到市里去的话。
这些粮票、糖票,还有一点布票,你先拿去应应急。
然后抓紧时间,再去办理户口的事情。”
罗旋拿起那一摞票据,数了数。
里面有100斤“省内通用粮票”,5斤糖票,还有20来尺的布票。
这些票据,很值钱的!
“我在小老君大队,有这么多的领导们关怀我,有广大的社员们悉心的帮助。”
罗旋把这些票据,双手交到大队长手里,“这些粮票、糖票,还有布票,我就捐献给大队部,请大队的领导们妥善安排吧。”
“这...”
这一摞票据,确实有点儿贵重,基本上属于‘花钱都很难买到系列’。
大队长稍稍有点儿迟疑:“罗旋,这是上面的领导,给你个人的东西。其实你完全可以随意支配,不必上交的。”
“不!”
罗旋此时的的心,在哗啦啦的滴血,肉疼啊!
但罗旋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决然。
语气也是极其的坚定,“大队长同志,我在生产队里吃饭,咱们生产队里有那么好的大食堂,饭香菜美,而且...还不要钱!
有了大队领导、生产队干部们的照顾和关怀,我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王干部:?!!
他的心中暗想:这小子,别不是在山沟沟里呆久了,意识不到这些东西的价值吧?
这种省内通用粮票、糖票、布票,那可是有钱都很难买得到的东西。
罗旋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满脸的慨然:“而且我的身上,暂时还有衣服穿。
我们要坚决响应,关于勤俭节约的号召!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大队长同志,我请求您,还是把这些布票,发给那些更加需要的社员们吧!”
“好!好样的!”
“啪啪啪——”
王干部带头鼓起掌,“难怪这次,在我离开市里之前。卢刚同志谈到你的时候,满脸都是欣慰。
罗旋同志,你果然是好样的!”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迷离、目光闪烁。
罗旋心知人家在心里,恐怕已经送了自己三个字:脑子有病!
你脑子才是有病!
办公室里的干部们,都在交口称赞罗旋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一心只想着集体的光荣行为。
而罗旋一边说着谦虚的客气话,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这个王干部,也不知道他是咋回事?
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交付这些票据的时候,王干部你不会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塞到我兜里?
非得这大庭广众之下,给我搞这么一出!
我不捐出去,能行?
大家伙儿都不宽裕,你陡然一下子给我整这么多金贵的票据,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脑壳有包!
还没有等罗旋,在心里问候完那位王同志。
只见他又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给罗旋,“你的情况,等我回去之后,会如实汇报给卢刚同志知悉的。
哦,这是卢刚同志的女儿,请我转交给你的信。”
罗旋手下信,用手捏了捏信封,感觉里面好像还掺杂着一些东西。
根据手感来判断,信封里好像应该也是钱、票据之类的东西。
很有可能是卢苗,她自己攒的私房钱,或者是什么糖票这些。
谢过了王干部,罗旋便起身向他们告辞。
自己还要回到家里去,给陈晓端做午饭呢,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午。
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好往红星公社赶路。
这个时期,虽然到处都在办大食堂,生产队里严禁社员们私自生火做饭。
但小老君生产队,地理环境特殊。
自己又住在远离人群的偏僻之地。
再加上小老君生产队的干部、社员们一般都不会去干涉罗旋的事情。
因此自己回到家之后,是完全可以做一顿饭来吃的。
食堂里面的大锅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等到罗旋回到家中,和陈晓端一起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又各自休息了一下午。
直到天色黑尽。
这才起身,慢慢的摸索着往红星公社赶路。
等走到陈晓端家附近的时候,罗旋还特地从南华宫后面、通往陈晓端家的后院那个巷子里,翻墙而入,将她顺利送回家中。
然后罗旋才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仰面八叉的睡了个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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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晓端回到家中之后,时不时的,她会开门出来,到街上去买点生活用品之类的。
偶尔,
陈晓端也会去她母亲的坟头上,摆上一束野花、几棵桔子这些水果、烧上几张纸钱。
这个时期,地府似乎没有通胀,好像也不怎么讲究货币的材质。
大家烧过去的纸钱,统统都是纯手工打造的那种黄纸,质量很不好。
轻轻一揉,就会稀巴烂那种。
每次,陈晓端去上坟的时候,她总是不哭,也不流眼泪。
搞的暗中留意她人生安危的街道办的干部们,心里面都百般不是滋味:这位陈老师,骨子里,实在是太坚强了!
哭出声来,才不会憋坏人啊。
陈晓端虽然偶尔会出门。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如以前那么多姿多彩了。
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
不悲,也不喜。
以至于大家陈晓端的评价,都很一致:经过这件事情,陈老师已经变得成熟起来。
她说话做事,也变得更加的沉稳了。
大伙儿心里虽有一丝遗憾,但大家感到心中很欣慰的是:按照这个架势看起来,陈晓端绝对不会想不开。
至少她会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直生活在红星街上。
陈晓端这边,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虽然如今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笑容,但好歹安全无虞,这也让公社和街道办的干部们,都放下心来。
罗旋在红星公社呆了一天,也没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便起身又回到了小老君山上。
自己之所以要回来这么急,主要是姬续远这边,让罗旋感觉有点难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