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在院子里追着罗小新、罗小中的两兄弟打。
罗旋则在灶房里面,望着那屋子里,那2口崭新的大石头水缸发呆。
据刚才周家老三所说,自己不在家的这几天,张大叔和罗铁柱各自带着几个石匠徒弟,都给自己送来了一口大水缸。
现在大水缸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堆砌着晒干了的粉条。
这些粉条是张大孃、三嫂子,还有丁大爷,过来帮忙替自己收拾进水缸里面放好,储存起来的。
自己上次一共做了50斤淀粉的粉条。
当时做好之后,给生产队里好几户曾经帮助过自己、平常也很关心自己的人,各自送去了10来8斤的水粉。
只不过水粉压秤,将它们晒干之后,倒也没多少干粉。
所以,现在自己家里的干粉条,估计还有45斤左右。
这些粉条都被丁大爷、张大孃他们很细心地捆得结结实实,然后放进这两口崭新的大水缸里面,妥善储存起来了。
把粉条放进石头水缸有好处:不怕粉条受潮,也不用担心被老鼠偷吃、被虫蚁啃噬。
罗旋望着石头水缸上,那一条条整整齐齐、崭新的凿子印痕,心中不禁有点五味杂陈。
罗铁柱和张大叔他们在采石场里面干活,虽说干上一天,可以拿3天的工分。
听起来,收入似乎不错的样子。
但其实他们这种重体力活,极其耗费体力,所以罗铁柱、张大叔他们饭量奇大、吃的粮食也多。
要是用生产队社员们的话来说:这是在用他们自己身上的肉换粮食吃,那是在透支他们的将来的身体...
因此,
罗现在看到这两口崭新的大石头水缸的时候,心里明白它的来之不易...
且不说罗铁柱和张大叔他们,是如何说服采石场里其他的匠人,和生产队长彭志坤、会计戴老师他们,将这两块大青石给弄出来的。
就光说他们在劳作之余,还要抽出时间来,辛辛苦苦的替自己加班开凿这两口水缸。
那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上面的一锤一凿,每一”条石头上的印记,都是用大颗大颗的汗珠蚀刻出来的!
这份情,自己得还...
罗旋正在灶房里出神,而此时,篱笆院外传来丁大爷的声音:“罗旋、罗旋,你回来啦?”
应了一声,罗旋赶紧跑到灶房外面。
只见丁大爷脖子上搭着一块发黑的毛巾,手里提着两条大鳝鱼,正站在篱笆墙门外。
至于院子里三个小屁孩儿,在追逐打架的事,丁大爷自动就将他们忽略掉了。
生产队里的娃嘛,哪有不打架的?
当丁大爷看见罗旋果然在家的时候,便伸手打开离篱笆院门,冲着跑过来的罗小新喝骂一声:“你们还不赶紧滚回去吃饭?”
原本在院子里、被周老三追着打的罗小新、罗小中两兄弟趁此良机,赶紧冲出院门!
一溜烟的跑得远了...
这两兄弟先前也不是不想逃。
他们也曾三番五次尝试过,要去打开竹篱笆院门。
但院门处是周老三的防守重点,罗旋当时把门又关的严实,罗小新两兄弟,根本就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要让罗小新撞翻篱笆墙往外跑,那两兄弟又不敢。
因为那样一来的话,自己弄烂了罗旋新家的围墙,那性质就恶劣了。
其后果,也是会很严重的。
至少,
以罗小新估计:自己一连挨上周老大三天的毒打,恐怕是少不了的。
丁大爷进了院子,把手里的鳝鱼从草梗上抹下来,顺手丢进院子角落里,那个专门用来养鳝鱼的小水坑里。
罗旋将丁大爷请进屋,用暖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坐在太师椅上的丁大爷,盯着罗旋手中崭新的暖水壶,不禁夸赞一句:“行啊小子,你这家当是置办的越来越多了。嗯,不错不错,像个家的样子。”
罗旋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门”香烟,拆开来递给丁大爷一支。
“好烟!”
丁大爷一脸笑的稀烂:“我听说这个牌子的烟,外面的人根本就买不到!你小子出息了啊,身上竟然有这种好烟。”
这盒烟,是回来的路上刘富贵转让给罗旋的,算是他耽搁了班车发车时间,给自己赔罪用的。
这这一盒烟,足足花掉了自己4毛9呢!
不过,深懂‘研究之道’的罗旋,在这方面倒是不会心疼钱。
罗旋不怕给人送礼,就怕送礼都找不着门路、有礼都送不出去。
丁大爷啜了一口水,然后掏出8块钱,伸手递给罗旋,“这是你...罗铁柱让我转交给你的钱,说是你这个学期的学杂费、生活费。
至于你在学校里面的生活费,以后不够花的时候,罗铁柱他说了,会再让我给你捎过来的。”
罗旋接过钱,将它攥在手里。
自己的学费,一个学期是3块5。
所以这8块钱里面,还有4块5毛钱,就是罗铁柱给自己的生活费、买本子铅笔的钱。
至于这8块钱。
以罗旋的估计:罗铁柱顶大,也就能从王氏那里要出来5块钱,剩下的部分,铁定是罗铁柱找丁大爷借的。
甚至还有可能,这8块钱,统统都是罗铁柱借丁大爷的钱。
至于他为什么,要让丁大爷转交给自己?
那不用说,
以罗铁柱那个石头尿性,你让他闷头干活能行;但你要让他玩铁汉柔情?
估计罗铁柱这辈子,他也学不会这套。
“呼~好烟!”
丁大爷深深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心满意足的对罗旋交代这些天的情况:“你走这几天,你家里,那周家三兄弟是没断过人的,他们都是轮流在这边盯着晒粉条、给你喂鸡喂兔子。”
“早上,张大孃上工之前,会来这里看上一眼。收工之后,她也是要来一趟的。”
丁大爷悠悠道:“队长彭志坤,三嫂子他们,也时不时的会过来瞄上一眼。半夜里嘛,就该轮到我来你家看上一回了。
所以说,以后罗旋你去上学了,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年半载不敢说,但十天半个月的,啥事没有!”
“罗旋啊,你脑子活,人也勤快。”
丁大爷盯着罗旋道,“只是,你现在也是一户人家了。大爷我原本不应该多嘴的,可要是不问上你一句,咱这心里又不踏实。”
罗旋陪着笑脸道:“大爷您说。”
丁大爷问,“我就想问问你,你老是不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年底你咋补口粮差价?”
生产队里的社员们,每年有几百斤的定额口粮。
但这个粮食,可不是生产队白送给社员们的。社员们和城镇居民、职工们一样:这些粮食,只是一个数量标准。
社员们的定额口粮,相当于城镇居民们手中的“粮食供应凭证”,也就是俗称的“粮本”。
而社员们要想把这些粮食,给顺利的搬回家,也是需要掏钱买的。
就好比城镇居民、职工们,他们去买粮食的时候,除了需要出示粮本,也是需要掏钱的。
只不过城镇居民职工们,他们是靠挣工资;而生产队的社员们是挣工分,最后折算成钱。
农民和工人干活赚钱的单位不同而已,但赚钱买粮食的性质,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罗旋闻言,心知丁大爷是在替自己担忧。
在感动之余,罗旋低头看看手中那皱皱巴巴的8块钱,心中便有了计较。
于是罗旋开口道:“丁大爷您放心,现在我还能赚得到自己的盐巴钱。而且...我打算重新盖房子。”
罗旋靠着倒腾一些黄鳝、甲鱼赚钱,甚至还能干出弄粉条这种、别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来。
通过这些事,丁大爷也知道罗旋的本事,是愈发长进了。
但他心里面,其实很担心罗旋这样子干下去,恐怕难以长久。
所以丁大爷今天才专门跑过来问一问,好让他心里有个底儿。
而且说不定丁大爷刚才问出来的事情,其中也包含了罗铁柱的担忧。
没曾想,
眼前的罗旋,不但不担心年底拿不出钱来买粮食,而且竟然还要重新盖房子?!
这个消息对于丁大爷来说,不啻于一枚500磅的重磅炸弹!
一下子就将丁大爷,给炸懵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