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笥山位于江南西道的岳州,长沙所在的潭州上方。
这座山虽然在一千年后名不见经传,但在战国和汉代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因为当年屈子就是被放逐在这里的时候创作出了著名的《九歌》。
在那个年代中,玉笥山这里还有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夫人,大司命与少司命等神明的神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唐初的现在,这里最大的庙宇已经变成了法华宗的玉笥寺。
玉笥寺的主持法号智行,是智者大师智顗的弟子,虽然因为他天资驽钝,年逾五旬才勉强修成了罗汉果,没有资格入智者大师门下三十二贤的位置,不过因为他的资历够老,勉强也可以算是法华宗的中坚力量。
在年齿渐长之后,智行大和尚就觉得自己就算是在天台本山修行,估计也无望证菩萨果,于是他就自请外出传法,后来就被灌顶和尚分配到了昔年智顗大和尚在玉笥山建立的玉笥寺中。
今天早晨,智行和尚刚刚领着寺中的僧人结束了早课,然后按照惯例打算在寺中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意图偷懒,不好好的进行洒扫工作,佛性不坚的僧众,结果就在他刚刚走到了寺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在山下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道烟尘。
“咦?那是什么……”
智行老和尚有点纳闷的朝着远处看了过去,只见那一道烟尘越来越近,影影绰绰,似乎好像是军队的样子。
“这又是那一路的兵马?”
智行老和尚看着这一道明显是朝着自己这边而来的烟尘,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
“难道说有辅公祏的残兵逃到岳州了吗……不!不对,这些人不是辅公祏的兵马,他们是唐军。”
智行老和尚看着已经隐约可见的烟尘之中的旗帜,依然是一头雾水。
“可是唐军到我玉笥寺来做什么?”
“吁……”
下面的烟尘来的很快,没多久这些唐军的骑兵已经顺着山道一直冲到了玉笥寺的门前,为首的那个身材微胖的将军用手一勒缰绳,马匹顿时人立而起。
接着,智行老和尚就看到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已经低下了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老和尚,本将听说你们玉笥寺是法华宗的寺院,是这样的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智行老和尚还是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不错,敝寺正是法华下院!”
“那就对了……”
听到智行老和尚的话之后,那个微胖的将军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就看到他手一挥,朝着玉笥寺的方向一指,一声断喝。
“兄弟们,给某上,老规矩!”
下一刻,智行老和尚就看到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们齐齐的呐喊了一声,接着翻身下马,刀剑出鞘,好像潮水一般就朝着玉笥寺的大门涌了上去。
“好狗不挡道!”
砰!
一个躲闪不及的年轻和尚被冲上来的士兵直接一脚踹到旁边的大门上,至于他身边的几個和尚则是被其余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刀鞘,三两下就砸到了旁边。
“将军……”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之后,智行老和尚简直惊呆了。
“你们这是意欲何为啊?”
“意欲何为?”
身材微胖的将军直接甩镫下马,用手拍了拍智行老和尚的肩膀,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看着有几分憨厚的笑容。
“本将告诉你,涅槃宗豢养妖物,祸害苍生,秦王殿下得圣人旨意,特来潭州平定涅槃宗的叛乱……”
“可是老僧这里不是涅槃宗啊!”
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智行和尚顿时吃惊的叫了出来。
“刚才老僧不是跟将军你说了,此地乃是法华宗的下院吗?”
“这个本将知道……”
身材微胖的将军看着自己手下的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冲进寺院,开始熟门熟路寻找的样子,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但问题是本将在剿灭涅槃宗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书信,是你们寺院的主持……对了!”
身材微胖的将军略微卡了一下壳,接着问智行道。
“老和尚,你们寺院的主持叫什么?”
“南无妙光菩萨!”
听到对方的问题之后,智行下意识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本寺主持法号智行,就是老……”
“对,就是智行……”
还没有等智行和尚的话说完,就看到那个身材微胖的将军已经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本将发现的那封信,就是智行和尚写给涅槃宗的,上面说你们法华宗支持对方造反等等的大逆不道之言,所以本将特地从潭州赶来,就是来查抄你们玉笥寺的!”
“这不对啊……”
听到这个将军的话之后,智行和尚更加诧异了。
“将军,老僧从来没有给涅槃宗写过什么信啊,您这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的,信就是你们主持……等等!”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身材微胖的将军忽然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智行老和尚。
“原来你就是那个支持涅槃宗谋逆的智行和尚啊,本将一时不察,竟然差点给你骗了过去,来人啊,把这个老家伙给本将拿下!”
谷逡
随着话音,他身后的那些亲兵立刻一拥而上,伸手就抓向了智行和尚的僧袍。事起突然,智行和尚下意识的就抖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那几个意图抓住他的亲兵给震了开来。
看到智行和尚的动作之后,那个微胖的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反而似乎变得更加的兴奋了,接着他毫不犹豫的从身边的坐骑上取下了自己的长槊,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智行老和尚砸了过来。
“贼和尚,你居然还敢拘捕!”
“……”
就在这个身材微胖的将军带着军队冲到了玉笥山的玉笥寺的时候,一个面色有些微黄的彪形大汉也带着军队冲进了潭州东侧的洪州武宁寺;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带着军队冲进了潭州南侧的衡阳岣嵝峰下的云龙寺;一个三十多岁,一脸横肉的武将则是带着军队冲进了潭州西侧的邵州邵阳的东塔寺。
“法华宗协助涅槃宗谋逆,奉秦王之命,查抄这座寺庙!”
……
哒哒哒……
一队穿着元从禁卫服饰的禁卫军挥鞭纵马,直接冲进了长安西城的开远门,接着速度丝毫不停,沿着街道径直冲向皇城大内。
“伱说阿耶派了元从禁卫来给孤传旨,现在已经到了东宫门外了?”
太子李建成看着自己面前的内侍,一脸狐疑。
“奇怪,最近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为什么阿耶会专程派人来给孤传旨呢?”
不过狐疑归狐疑,元从禁卫毕竟代表的是他父亲李渊陛下的意志,他还是不敢阻拦的。
“快请!”
一刻钟以后,一名穿着甲胄的元从禁卫手中捧着一个黄绢的卷轴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李建成屈膝跪倒。
“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
李建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了抬手,示意这个元从禁卫起身。
“阿耶派你来见孤,是有什么命令吗?”
元从禁卫不卑不亢的举起手,将手中的黄绢卷轴高高举起。
“圣人听闻吐谷浑伏允再次流窜岷州一带,圣心甚忧,特招太子殿下至仁智宫问对。”
“吐谷浑?”
听到自己阿耶问的居然是这个事情,让李建成不禁觉得有些意外。
如果说时不时就要南下劫掠的突厥算是大唐的心腹大患的话,那么跟突厥性质有些类似,但战斗力则是天差地远的吐谷浑现阶段就只能算是疥癣之患了。
再说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去年的时候他们不是已经确定了调动霍国公,三娘子的驸马柴绍去岷州了吗?
现在柴绍的战报还没送到长安,阿耶召见自己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呢?
李建成一边在心中猜度着自己阿耶的意思,一边从旁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了那个黄绢的卷轴打开,大致的扫了一遍。
没错!
的确是自己阿耶的命令,连下面的印玺也对。
确定这的确是自己阿耶的命令之后,李建成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样子,对着那个元从禁卫摆了摆手。
“好,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孤安排一下长安的事情,这就起身……”
“是!”
元从禁卫答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嘉德殿。
就在这个元从禁卫刚刚退下的时候,李建成就看到另一个内侍快步的走了上来,对着他行礼之后,恭敬的说道。
“太子殿下,法华宗智越大师请见!”
“智越,他又来做什么?”
李建成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摆了摆手,对着那个内侍说道。
“快请!”
几分钟之后,看到走进嘉德殿的智越和尚,李建成的脸上已经再次堆起了‘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笑容,温和的对智越和尚说道。
“智越大师,今日请见孤有什么事情吗?”
“殿下!”
智越和尚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双手合十,先对着李建成鞠了一躬,接着说道。
“适才老僧见到一位元从禁卫出去,莫非是圣人派来的吗?”
“不错!”
李建成虽然心中有些不耐烦,但面子上还是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阿耶说吐谷浑入侵,要召孤去仁智宫问对。”
“南无妙光菩萨!”
智越大师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太子殿下,圣人召见你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吐谷浑的事情。实不相瞒,尔朱焕和乔公山已经背叛,他们带着那三百副铠甲去了仁智宫,举告殿下谋反了!”
“什么!”
听到智越大师的话之后,李建成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尔朱焕和乔公山带着铠甲去找阿耶举告孤谋反,这怎么可能?孤待他们不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