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渊陛下的冷处理以及禁口令之下,十来天之后,太子与齐王调戏女神仙差点被弄死的事情就在表面上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人去讨论了。
可以这么快就渡过这场风波,主要还是因为从事发之后,太子就一直在东宫读书,不出来见人的关系。由此可见,虽然说太子因为长林兵和三百突骑的事情被勒令在东宫读书反省是个坏事,但这个事情又反而阴差阳错的让他避过了接下来的社死场合。
这就是祸兮福之所倚的道理了!
当然,并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太子调戏女神仙的第二天,一封密信就已经从东宫送出,辗转了十来天之后,送到了天台山上。
此时,天台山国清寺内的法堂之中正济济一堂,坐着二十多个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坐在最中心的是一个虽然年纪不小,但看上去丰神俊朗,一看就是大德高僧的人。
“诸位大和尚……”
坐在中心的这个大德高僧轻轻的举起手,对着其余的和尚合十行礼,然后接着说道。
“如今江淮危若累卵,丹阳指日可下,也就是说辅公祏已经不足依靠,等他倒下之后,隋末龙蛇就只余高开道一人了,但高开道此人……“
说道这里,这位大德高僧缓缓的摆了摆头。
“恐怕也是靠不住的,诸位大和尚,李唐一统天下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听到他的话之后,在场剩余的那些大和尚们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对方对这个事情的判断。
“但问题是李渊那个胡儿一心想要攀附李耳,轻我沙门,我宗在京兆之地的事情就已经说明了李渊这个胡儿的狼子野心。”
说着,这位大和尚抬起眼皮,威严的目光从在场的这些和尚的身上扫过。
“诸位大和尚,现在我沙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根据老僧所知,李渊那个胡儿已经准备做一个沙汰佛道的举动……”
“还要沙汰?”
听到为首的这个大和尚的话之后,下面一个垂着眼眉的老僧有些不悦的说道。
“我宗都已经退出京兆了,李渊那个胡儿难道还不愿意放过我等吗?”
“南无妙光菩萨!这次不光是我等,而是所有的佛门宗派都有份!”
为首的大和尚口诵佛号,接口说道。
“如果老僧打听到的情况不错的话,那么这次李渊的打算是全国各州只能留一座寺庙,剩余的寺庙全部废弃,就算是长安这样的首善之都也只能留三座寺庙,老僧估算了一下,如果这个沙汰的举动推行下去的话,我沙门起码要还俗九成以上……”
“这绝对不行!”
还没有等为首的这个大和尚的话说完,下面又一个和尚激动的站了出来。
“这么一来的话,我沙门的根基就荡然无存了,此事绝不可行!”
“这个事情不应是我法华一宗的事情……”
又一个须眉皆白的和尚抬起眼皮,坦率的说道。
“难道说其余的佛门宗派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沙门遭到沙汰,而不站出来反对此事吗?”
“难啊……”
又一个和尚在下面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禅宗估计是根本不会站出来的,道信恐怕还巴不得我等被沙汰,到时候他们就能趁机崛起……”
“还有一些小宗派应该也不会站出来。”
又一个和尚跟着摇了摇头。
“他们本来也就只有几座庙宇,也没有多少僧人,哪怕就是保留下一座庙,也等于有了一州的信仰之基。”
“不错,指望别人是不行的……”
为首的这位法华宗的高僧点了点头,肯定了其他人的想法。
“我法华既执沙门之牛耳,自然首当其冲,别的佛门宗派的确是要团结,但最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才行。”
听到他的话之后,在场所有的和尚都点了点头,口宣佛号。
“南无妙光菩萨!”
“正好,这次老僧接到了这么一封信,也算是一个机会……”
说着,这位为首的法华宗高僧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向着其余的人出示了一下。
“寄信之人乃是李唐太子李建成,他虽然也是胡儿,但与其父李渊不同,他乃是深信三宝,支持我沙门的胡儿。”
“哦?”
听到他的话之后,剩余的和尚彼此对视了一眼,接着抬头看向了他。
“敢问灌顶大师,李唐太子李建成写信来我天台,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李建成在信中说,现在道门太史局势大,我沙门已经被压制,如果此事迁延日久,恐怕不利于我沙门的信仰,所以……”
为首的大和尚,也就是法华宗现任宗主灌顶大师章安和尚再次环视一周,缓缓的说道。
“他希望我等可以派出大德高僧往长安对抗太史局,卫我沙门。”
“太史局……”
那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缓缓的摇了摇头。
“之前也就罢了,现在青霞子亲自坐镇太史局,除非是灌顶大和尚亲自出面,否则何人可以与青霞子抗衡……”
“青霞子乃是道门杀伐第一,老僧也不行!”
章安和尚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否认了对方的说法。
“想要对付他,除非我师智慧大和尚走出法华秘境,但我师已经渡过苦海,成就菩萨果……暂时离开一下法华秘境也就罢了,久居红尘的话,得不偿失!”
“那如之奈何?”
另一个和尚双手一摊。
“难道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放弃吗?”
“放弃自然是不能放弃的……”
灌顶章安和尚口诵佛号。
“南无妙光菩萨!老僧在收到太子李建成的信之后,思虑了很久,最后老僧发现其实问题并不在青霞子的身上。”
听到他的话之后,在场的和尚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他,想要听他怎么说。
“诸位试想,某等遇到的问题跟青霞子有关吗?”
灌顶章安和尚的目光在场内巡视了一圈,随后摇了摇头。
“不,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沙门现在的困境是来自于胡儿李渊想要毁我三宝的举措,换句话说,我们的敌人是胡儿李渊,而不是青霞子。”
听到他的话之后,这些在场的和尚们同时点了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所以某等需要和青霞子起冲突吗?”
灌顶章安和尚再次扫视了在场的这些人一圈,一脸成竹在胸的回答道。
“不需要,某等真正要的是让李建成这个亲近三宝的太子成功继位,到时候任他青霞子有通天之能,一道旨意就可以送他回罗浮去。”
“哦哦哦……”
听到他的话之后,在场的这些和尚们再次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又开口说话了。
“问题是胡儿太子现在写信给某等,就是为了让我们对抗青霞子,而我等不这么做的话,那胡儿太子会不会恼羞成怒……”
“放心!”
灌顶章安和尚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此事包在老僧的身上!”
……
就在天台山的这些法华宗的诸位大师们作出决定,想要支持李建成继位的时候,某个可怜兮兮,被发配巂州的前东宫内率可达志也已经在元从禁卫的押解之下,穿过了剑阁,成功的进入了蜀地。
此时一脸心灰意冷的可达志并没有发现,就在过了栈道,进了蜀地之后,那些押解他的元从禁卫们就在一个个互相使着眼色,似乎是悄悄的沟通着什么。
“来,可达将军!”
在队伍到达了一片树林旁边的时候,带队的元从禁卫走到了可达志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
“日头太晒了,我们就在树林里歇歇吧,正好我还听到了水响,可达将军你走了这么久,也该喝点水了!”
“好!”
不疑有他的可达志看了看的确是有点晒的太阳,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达将军,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同僚……”
在进入了树林之后,为首的这个元从禁卫拍了拍可达志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
“歇息的时候,你身上的绳子什么的某就帮你解开吧,也好让你活泛活泛。”
“多谢!”
可达志又点了点头,对着这个元从禁卫道了一声谢,然后看着对方将捆着他手脚的绳索解开,随后搓了搓自己的手脚,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靠着坐了下来,闭上眼睛,默默的长叹了一声。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听命行事,最后倒霉的却是自己。
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护着自己呢……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可达志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嘶哑的声音。
“可达将军,你好悠闲啊!”
可达志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的老上司窦轨正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一脸讥讽的看着他,两把直刀一左一右的插在他的身后。
“可达将军,还记得法雅死了之后,本将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在看到可达志睁眼之后,窦轨嘴角一翘,用嘶哑的语气接着说道。
“好,你很好,可达将军,你带的好兵……上次的事情我窦轨记下了,这次你流放巂州就是本将给你可达将军的回报,怎么样,可达将军,你还满意吗?”
听到窦轨的话之后,可达志猛然睁大了眼睛。
“你……竟然是你!”
“没错!”
窦轨伸出手,从背后一寸一寸的拔出了插在右侧的直刀,接着信手一丢,闪烁着寒芒的直刀在空中打了几个滚之后,唰的一声插在了可达志的面前。
“你昔年的前程是本将在圣人面前保举的,所以本将已经收了回来,而你这一身的兵家秘术也是本将传你的,今日本将就会把它收回去。可达将军,本将是个公平的人,不会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你,现在你拔刀吧!”
“不!”
可达志猛然爆起,一手抓在了直刀的刀柄上,纵声长啸。
“来人啊,杀人啦……”
他的呼喊声在树林中回荡,但诡异的是押解他的那些人却好像消失了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嚓!
窦轨再次反手,缓缓的将另一把刀也拔了出来,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可达将军,体面一点吧,不然本将就只能帮你体面了!”
听到窦轨的话之后,可达志握着刀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他忽然想起了当初法雅死的那个夜晚,那个黑衣人曾经对法雅说的那句话。
“体面一点,法雅大和尚!你可是看破了生死轮回的大德,死前这么大喊大叫很不合乎你的身份……”
“呵呵……”
可达志握着手中的直刀,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胸前,发出了惨然一笑。
“……报应啊!”
就在可达志和窦轨彼此对视,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两个人头顶斜上方的树梢上,正无声无息的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英俊道士。
“呵……”
道士伸出手,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
“拿了别人的手软,吃了别人的嘴短,就是贫道也不能例外啊!可达将军,你送贫道的那一箱东西可是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