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林栖倒是没有要训言澈的意思, 只是心中到底多少有些不高兴。
但见到他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出来的急, 还没来得及擦, 只和昨晚一样将毛巾搭在了头顶。
她还是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拿过毛巾帮他擦起来。
林栖动作很熟练，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毕竟上辈子他当狗的时候每次洗完澡都是她给他擦干毛发的。
只不过他现在太高了，她够不着, 才没这么做过。
但言澈却因为她的动作心猿意马起来, 搭在膝盖上的手都无措的抓了抓裤腿, 满脑子只剩下了她的动作, 还有她靠近过来身上淡淡的清冷香气。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是在帮他擦头发。
他红着脸，过了一下, 才想起来什么，提醒：“里面有吹风机……”
他只是怕她在外面等太久了无聊, 提前出来找她。
林栖微微一顿：“这样？”
“对。”
言澈眼看着她收回手，心中忽然又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说出来。
但他还是转头朝里面走去, 三两下就把头发吹干了。
接着出来问：“你还想去哪里逛？”
林栖瞥了一眼角落，半晌，转身说道：“回去了。”
她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 朝着言澈抬起了手。
少年几乎是立刻就略弯下身子，低头将脑袋凑了过去，让她轻而易举触到他的头。
林栖顺势揉了揉，刚洗完的头发特别蓬松，手感特别好。
半晌后, 她才说：“干了。”
“嗯。”
言澈低低应了一声，嘴角克制不住扬起弧度，和她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而此时，身后的时梦莲和一众室友望着他们的背影，已经目瞪口呆。
有人恍惚开口：“这真的是言少爷？”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人家手一抬他就把脑袋凑过去了，这真的没有哪里不对劲吗？
时梦莲更是神情逐渐呆滞，半晌后，一脸佩服的开口：“这姐妹……是个狠人啊。”
这他妈还真的把言家的大少爷当狗训？
她甚至都怀疑言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女生手上。
但一抬头，见他跟在少女身后那副恨不得把尾巴甩成螺旋桨的样子，就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一会儿，时梦莲又看着林栖的背影皱起眉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女生背影有点眼熟？”
室友摇头：“没见过，反正不会是咱们学校的。”
“声音也很熟悉，”时梦莲却琢磨起来，“最主要的是，大黄这名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闻言，室友挠挠头，小声开口：“可能是因为全天下一半以上的狗都叫大黄吧。”
时梦莲：“……”
*
此时，言澈拉着林栖的手朝停车场走去，目光却控制不住的朝她身上瞥去。
初冬的校园光秃秃的，树枝上只剩下了零星挂着的几片落叶。
少女安静的和他一起走在小道上。
她穿着现代化的服装，和校园几乎融为了一体，仿佛就是生活在这里的某一个学生，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去看了一场他的篮球赛。
言澈偶尔会有些恍神，怀疑自己是在做一场梦。
——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跨过了时空，来到了他的世界。
但手中的触感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思及此，他不自觉悄悄的握紧了她的手捏了捏。
直到走到停车场，他才注意到林栖另一只手一直拿着瓶水，似乎是刚才从自助贩售机里取的。
“你还没喝够？”
说到这个，言澈当即又想到自己喝了她奶茶的事情，有些面红耳赤。
但她买了怎么也没有开？
林栖却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言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下意识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水。
拧开瓶盖后才塞到她手里，说道：“我去开车。”
林栖并没有喝，只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安静望着窗外来时的那条小道。
忽然开口：“那个女生是谁？”
言澈早就把时梦莲抛在脑后了，闻言一愣：“什么？”
林栖抿了下唇：“买水给你的。”
言澈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随口说道：“时梦莲吗？是合作商的女儿，之前吃过几顿饭。”
“你的朋友？”
“算不上。”
实际上，几乎每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在饭局上介绍同龄女生给言澈认识。
主要是他早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却一直没有接触女孩子，身边连个同龄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言家夫妇包括他身边的长辈都很是着急，生怕这言家唯一的独苗苗对女生不感兴趣，这才试图让他多接触点异性。
他们不知道的是，言澈一整个少年时期都是和林栖一起度过的。
每当睡着，他就会穿到那个院子里，陪着那个手持长剑以身捍道的少女。
陪她经历生死，陪她在尔虞我诈的乱世里看她一己之力匡扶正义，和被设定好的命运做抗争。
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在现代根本没有功夫顾得上那些。
对饭局上其他人介绍的女生，他大多不会理会，只有时梦莲之流会碍于两家密切的合作关系加个微信，实际上他连人都不太记得清。
这会儿以为林栖是好奇他的人际关系，言澈便同她提了一嘴。
接着说：“你想见我朋友的话，等秦绍明回国，让他组个局。”
半晌后，林栖收回了看着窗外的视线，眉头稍微松开了。
她轻声应：“好。”
之后，言澈便觉得林栖和往日有些不同，一路上沉默了许多不说，还时常露出深思表情，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言澈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她是饿了，又特地带她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
点了她喜欢吃的西餐，还有芝士焗饭。
林栖胃口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话仍然很少，言澈敏感察觉到她情绪好像不太好。
但其他的又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会给他夹菜。
回到家后，言澈本想问一下的，但林栖很快站在房门口和他说道：
“我有些困了。”
言澈望着她灯光下平静的脸庞，很快点点头：“那你早点睡，晚安。”
林栖抿了下唇，朝他说：“晚安，明日你送我去国安局。”
听到这话，言澈顿时打消了方才的念头，恨不得原地摇起尾巴。
“好。”
应完后，他又站在原地一会儿，直到看着林栖回到房间后，才转身不舍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躺在床上时，想到今日她坐在观众席望着他的模样，仍旧止不住雀跃的勾起唇角。
殊不知他刚一走，林栖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站在门口，盯着言澈的房门，神情中透着几分复杂。
她不过是突然想明白了，为何言澈那日在火锅店会不开心了
因为她也不开心了。
下午在更衣室出来时，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时梦莲躲在背后偷看他们，故意摸的言澈的头。
就是想让她们知道这是她的小狗。
当时林栖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并不知道原因。
然而过后心中的烦闷却也没因此好多少，反而更加烦躁起来。
因为大黄不开心是正常的。
前世自己看其他狗的时候，他便会生气，来到现代后，她摸别的狗，大黄也会不高兴。
他恐怕认为柏心宇等人会抢走她的目光。
可她不同。
前世言澈是狗的时候，自己甚至怕他孤单，还特地带他去找别的狗玩，虽然他并不喜欢跟狗玩就是了。
只是当时的她，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开心。
但今日却不同。
林栖潜意识知道自己是不对的，言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能限制他的交友。
可她闭着眼，一想起今日时梦莲给他送水，心情便再度烦躁起来，恨不得再过去打她一顿。
林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烦躁，于是越想越烦躁。
导致接下来几日，她见到言澈心中都有些别扭，不大搭理对方。
弄得言澈一头雾水，又有些委屈。
但很快，林栖就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国安局那边传来了关于变异人的最新消息。
许是先前抓住了那个乔恩，丑国怕他们查出问题，来了两批特工搞事儿都没有成功后。
丑国开始急了。
他们大批量的制造了很多高级变异人，用于对抗华国的古武部队。
要知道，想要培养一个高级变异人，除了对方本身必须基因特殊外，还需要给对方注射三倍剂量的那种药物。
而那款药物本身就危险系数很高，对人体危害极大，三倍的话死亡几率非常高，且并不是每个人注射了都能成功。
哪怕成功，也不一定能活过两天。
这也是为什么丑国手握那种药物却也没多少高级变异人的原因。
然而现在，他们显然不管不顾了。
“丑国相当于是在明晃晃的人体实验，简直是无法无天！”
“虽然这一举动在国际上引发了巨大的舆论影响，但他们根本不在乎，看来是铁了心想搞我们。”
办公室内，龚江脸色难看。
本来林栖培养出了第一批的古武学员，加上速成班的那二十几个人，他们已经足够和变异人抗衡，甚至占据上风。
毕竟雪豹小队这种精英的话，一个人甚至可以吊打两个高级变异人。
可现在，高级变异人突然大批量的增加了，他们根本顾不过来。
这导致局面再次被碾压，隐隐要朝着之前的形势发展了。
几天下来，两边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甚至还有学员在高级变异人手里吃了亏。
龚江认真的恳求：“林女士，接下来我们希望您能先暂停剧组那边的工作，开始第二批的学员培养。”
华国古武最大的弊端就是培养一个人的周期太长了，毕竟学习内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哪怕是最有根骨的，也得一个月。
而使用药物，只要泯灭人性和良知，一天就能制造很多变异人。
他们自然不可能让华国部队注射药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的培养多一些学员。
只是林栖那边，他们才答应下来让她去拍戏，然而剧组这才刚开机没多久，又要让她来上课。
龚江多少有些担心她会不同意。
这会儿说完，不由紧张的看着她。
林栖心知事有轻重缓急，自然不可能推脱，答应了下来。
龚江立刻帮她打了个电话去给弓才请假顺便赔罪，挂了电话，又联系有关部门，告知对方到时等剧播出了一定要在官方电视频道，给他们的剧安排个档期。
主要是这导演实在太倒霉了。
三番两次都是他那里出事，这次抓到那个乔恩事发现场也在他那里。
据说丑国特工都去了剧组好几次，试图问出谁是古武部的教官。
结果这个剧组的全体工作人员意志力竟堪比特种兵，且非常具有反诈骗意识，不论那些特工是哄骗还是收买，愣是没有一个人供出来！
龚江得知的时候心中简直是又震惊又佩服，自然要多给这样爱国的剧组一些优待！
当然，他不知道，剧组工作人员实际上是真的懵逼。
在他们看来那晚就是几个群众演员和林栖现场试了下戏，哪里有什么特种兵什么教官绑架的？？
丑国特工能问出什么才真的有鬼了。
*
很快，林栖就投入到了忙碌的教学中去了。
先前的第二批的学员在各地方部门的积极相应号召之下，选出来的足足有二百多人，哪怕分班，也仍然是一笔大工程。
且除了他们，她还得兼顾先前第一批学员的指点，给已经入门的速成班学员进行更深入的教学。
好在这些学员到底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精英，本就是放在各行业都能出色的存在，学习能力强记忆力也好，私底下不懂的也会互相询问或者切磋。
这大大降低了她的教学难度，才让林栖勉强能应付过来。
但她一人分身乏术，仍有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比如没法教的很细致，大多要靠自己琢磨。
在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也别无他法。
林栖体力好耐力高，并不畏惧高强度工作。
反而有些庆幸，整日忙得早出晚归，没有什么时间和言澈碰上面。
虽然自打那日从学校回来后，她偶尔还是会关注一下，是否有别的“朋友”来找言澈。
但每次见到言澈，仍不免有几分心虚。
这天，林栖忙碌到十点终于下班，本以为言澈应该早就休息了，谁知到了餐厅，发现他正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自己。
餐厅昏黄的暖光下，少年端坐在餐桌边，望着她的目光却格外明亮，仿佛眼中只倒映着她。
“你回来了？”
“嗯。”
林栖轻应了一声，见到他心中便略有几分别扭和心虚，她犹豫着是否要随便吃点就上楼。
言澈却站起身开口：“饿了吗？我叫人给你准备了宵夜。”
说话间，厨师已经做好，将东西端了上来，是她喜欢的海鲜焗意面。
林栖到底还是没扛住诱惑，坐了下来，见言澈站着没动，她不由开口：“你也吃。”
“好。”
俩人吃饭显得格外沉默。
少年望着她在灯光下清冷的面容，握着叉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栖便对他态度奇怪了起来，时而很好，时而又很冷漠。
偶尔还会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叫言澈一头雾水，又被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到后面，言澈逐渐也有些不安了起来，像极了一只焦躁的大狗。
等吃完饭，跟着她一起走到二楼，在她进门前，他终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
林栖回过头，抬起眼眸看着他：“怎么了？”
少年欲言又止，神情似乎有几分委屈。
直勾勾盯着她片刻后，干脆上前抱住了她，学着她先前的样子，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才开口：
“你……最近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他声音有些闷：“有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
林栖起先在他抱上来时，身躯还有些僵硬，但听到这话，她又莫名心软了一块，且后知后觉感到了几分愧疚。
她竟因为一个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又叫他受委屈了。
思及此，林栖不由反手抱住他。
轻声说道：“并未不开心，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言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是开口：“那你早点睡？”
林栖莫名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被他抱着。
不由在他脸上蹭了蹭：“嗯，晚安。”
“晚安。”
少年低声应着，在林栖回房间后，却是站在原地过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动。
只直勾勾盯着她的房门，像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朝自己房间走去。
言澈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她还活着，并且来到了他身边。
而不是跨越着一整个时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次日，林栖许是因为昨夜幡然醒悟，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冷落了自家小狗。
吃早餐的时候，又给他多夹了几次菜，临出门前，还抱着言澈蹭了蹭。
她在去古武部门的路上，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能否找到更高效的教学方法让自己轻松一些。
只是思前想后，唯一的方法，就是赶紧将第一批已入门的速成班精英培养出来，让他们可以代替自己当教官。
教导其他的学员，分担出一些。
只不过会和教是两回事，尤其内力这种高深的东西，光是参透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要实现这一点，恐怕还需要一两年。
思及此，林栖便感觉眼前一黑，如同一个看不到头的社畜。
然而，就在她车子刚抵达古武部门的时候，发现龚江的车子正停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见到她后便急忙迎了过来，面色凝重又焦急的压低了声音：
“林女士，出了一点状况，您能先跟我来一趟吗？”
林栖迟疑片刻，只好坐上他的车，跟着一起到了国安局的会议室。
到了地方，她才发现里头竟还坐着其他几个部门的大领导。
均是神情复杂而沉重的，见到她来，更是同时收起了话题，站起身看向了她。
林栖察觉气氛有异，不由看向龚江。
“发生什么了？”
龚江犹豫片刻，沉声说道：“就在三天前，我们的人为了追查丑国潜入的那批高级变异人，去了川西一带执行任务。”
“但现在，全都出事了，有三个刑警和两个学员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古武部的学员……已经确认了死亡。”
说到最后这句话，一屋子的领导均是面露沉痛，还有的握紧了双手眼中止不住的怒意和悲痛。
古武部学员特殊且稀有，几乎每一个都是华国的宝藏，要培养一个有多难他们都知道。
尤其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习古武，这些人便显得尤为可贵，官方在他们身上倾注了很大的希望，希望这个部门有朝一日能改变现状。
因此为了以防大瑜内力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在林栖提议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安装了可检测身体健康的仪器。
也是因为这样，人出事的时候，他们这边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高层领导们简直震惊又悲痛。
这是古武部门创建以来第一次有人牺牲，而且死掉的，还是第一批速成班的精英之一！
林栖看着屏幕上那个面熟的学员，她面色不由冷了下去：
“是高级变异人？”
速成班是目前最厉害的一批人，林栖觉得在现代已经算是顶尖强者，怎会突然被杀害？
哪怕是高级变异人也不可能做到，除非他们又有了新的药物。
龚江旁边的军区大佬说道：“我们一开始也这么以为，但……直到我们发现了这段录像。”
助手很快将录像播放出来。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显示的，正是两个青年和调查小队失踪的两个古武学员打起来的画面。
画质虽然不清楚，但依稀可见，那俩青年均是身穿破烂的古装，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手持短刀，身法极其诡异。
更主要的是——他们竟同样会林栖的那种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