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出来,快!”卯正时分,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东方泛白,太阳渐起,正在庙内道别的几人,突然听到祝玲儿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连忙闪身而出。
庙外,依旧泥泞,昨夜屠杀所剩下的残肢碎体,散落的满地都是,殷红的血渍已经与黑色的泥土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暗黑的颜色。纵使亲身经历,白天再次看见这种惨烈的景象,依旧令人作呕,宿醉彻底清醒。
不止祝玲儿,所有人都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尸体,一排新鲜的尸体,在距离庙门数丈远的距离,整整齐齐地并排码放着。
昨夜匆忙离去的那十几名强者,外加老黄以及和他一起的两名洞者境高手,一个不落,全部变成了尸体。每个尸体的头上,都放着一朵洁白如雪的栀子花,与这血腥恐怖的场面,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就在不久前,良辰所见到的一具古琴上雕刻的,也是栀子花。
“我一早出来,就见到这样子了。”祝玲儿的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她是第一个看见的,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这究竟是谁做的?”刘雄有些失神落魄地自言自语道,相比于昨夜那种惨烈的屠杀,这种悄无声息地杀戮,对他一个灵者境的震慑力更大。
“太可怕了,距离如此近,我等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对方的实力,太恐怖了。昨天真是喝大了。”王家兄弟二人虽都是洞者境高手,却依旧是全然未有察觉,对方的手笔之大,令他们不敢想象。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大家无需紧张。诸位,山高路远,我们就此别过吧。”良辰片刻后便断定,有能力和有理由做这件事的,他所认识的人当中,就只有陆云裳了。关于此事,他并不想对几人过多透露,所以宽慰了大家一句,便准备告别离去。既然良辰不想说,几人也都没有再问。
“保重啊兄弟,山水有相逢,来日定当再次把酒言欢。告辞!”王家兄弟二人说完,率先离去了。
“保重!”刘雄亦是拱手道别。
“我们还会再见面吧?”祝玲儿此时也平复了心情,有些不舍地低声说道。
“那是自然,后会有期,你们尽快赶往汝州吧。”良辰笑着说道。欢乐趣,离别苦,相聚往往是短暂的,但也因短暂而美好,这份美好,便是离别最珍贵的礼物。
虽然依依不舍,祝玲儿还是骑上了马匹,频频回头顾盼,与刘雄一道朝着汝州的方向赶去。
良辰静静地目送了所有人的离开。
“你是在向我示威?还是在提醒我?”良辰凝实远方,十分平静地说道。身旁,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一袭白裙的曼妙身影,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奇特的沁人的芬芳,令得良辰不用看也知道此人的身份。
“别让我后悔自己的选择,你这种妇人之仁,会误事的。”陆云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灵动温婉,不紧不慢。
“陆姑娘的手,不要伸得太长,否则,我肯定让你后悔。”良辰很清楚,自己与身旁这个狠辣的女人,只是方向一致,并非同路,潜意识里,要区分清楚双方的界限。
“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了。”陆云裳笑着说道,笑声之中,带着阴冷。
陆云裳是一个危险的女人,激起了良辰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很自然的想要与之保持距离,也就没再与之纠缠,施展起雁行术,向着远处飞掠。
“在你眼中,我真的连句道别的话都不配得到吗?”望着良辰远去的身影,陆云裳自言自语道。
一日之后,青云大殿。
“没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开云子众人听了良辰关于凤阁遭受围攻的详细述说后,亦是十分震惊,对方的目的,此时已经十分的明了,这是要彻底覆灭四大宗门。修者界千余年来的平衡,已经彻底打破,一场腥风血雨,正在席卷着华夏大地。
“经此之后,魔宗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各大宗门也再无侥幸私心,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是与魔宗决战之时。”破云子长老沉声说道,两位太上长老本不怎么管事,可此次魔宗的突然发难,令青云宗死伤惨重,彻底激起了其心中的怒火。众人亦是纷纷附和,仇恨的火苗一旦引燃,势必会成燎原之势,与世无争清静无为是道,除恶务尽有仇必报也是道。
“仇,是一定要报的。敢问长老,可否告知一些关于醉道人的事情?这位前辈已经进入了真者境,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起过?”良辰好奇地问道,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这种高手没有不拉拢的道理。
“这个,唉,确实有些难以开口。此人虽然也是个天才,可行事极不着调,又嗜酒如命,当年做下了一桩糊涂丑事,令得青云宗与凤阁都下不了台,所以被逐出了师门。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开云子明显不欲过多谈及这醉道人,随口敷衍了几句。
这与良辰之前估摸的大体不差,想到那醉道人疯疯癫癫的样子,干出一些出格的事,再正常不过了,良辰也没再追问下去。“还有一事,宗内的孟长老是否与洪门有些干系?有件小事,还需请他出面帮帮忙。”寻找鸿蒙鼎之事,也是迫在眉睫。通过九转灵丹和山海盘寻找鸿蒙鼎,只是宇文殇的一种猜测,能不能成,都要尽快验证,这是后续所有行动的关键。若是失败了,还要急切另寻其它的途经来医治月儿,时间,异常紧迫。
“你说老孟啊,这家伙虽然炼丹的手艺不错,不过那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古怪啊,他是半路入伙青云宗,关于他个人的一些事情,我等还真是不甚详熟。不过所有炼丹师的人脉都极是宽广,这是常识。对了,老孟是你这个掌门引荐的,或许你会知道一些。”开云子指着御风子说道。
侍坐于先生,先生问焉,终则对。御风子身为掌门,很是谨守礼仪,两位太上长老面前,他极少发言。“回师叔,我看重的,是孟长老的人品,所以才重金聘请其加入宗门,至于他的私人关系,并不在所考的范围内。这样,我和良辰二人一道前往坐忘峰,当面问询吧,孟长老脾气虽然古怪,我这个掌门的面子,他还是要给一些的。”御风子笑着说道。
“让这小子自己去吧,洪门和武宗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多事之秋,大家还要商议后续的事情,你这个掌门不能缺席。”开云子提醒道,御风子连连称是。
“也好,我就先告辞了。”良辰辞别众人,出了青云大殿,马不停蹄地向着坐忘峰掠去。
坐忘峰,青云宗三十六峰之一,远观形似一巨大的鼎炉,正中是一片大平台,夹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因两旁山势阻隔,坐忘峰上气候极是温润潮湿,四季长春,长满了各种珍稀药草,与药王谷有得一拼。
孟长老是青云宗内唯一的一位炼丹师,而且还是一位显瑞级别的高级炼丹师,宗内所有的复原、疗伤、提升等类的丹药,皆是出自其手。孟长老身边亦有一名女弟子,名唤雪霁,长得很是英武干练,对炼丹一途多有天分,随孟长老修习丹道多年,已经达到了神合中级的级别。
良辰到来时,孟长老正聚精会神地做着他的老本行,炼丹,雪霁在一旁按照孟长老的指示,控御着丹鼎中的炉火。虽然心中很是急切,良辰也没有敢打断孟长老的炼丹,而是安静地等在一旁。这孟长老与阎门鬼医炼丹的路子并不相同,明显是两个不同的师承门派。孟长老炼丹的鼎炉更大,淬炼的药草也更多,炼制的复杂程度比宇文殇所炼的四转灵丹高出许多。
一个时辰过去了,丝毫未见有结束的样子,良辰实在等不及了,延出神识,进入了丹鼎之中,利用本源灵力,帮助孟长老加速了进程。终于,又是一个时辰后,顺利成丹。
孟长老并没有责怪良辰,而是好奇地打量着他。“小子,你体内的灵力,很特别啊。”
“不瞒大师,这确是我异于常人之处。”良辰笑着说道。
“说吧,有何事找老夫。”孟长老体型胖硕,眼睛却是很小的两道缝,又是个笑眯眯的橡皮脸,乍看有些猥琐,特别是他眯眼的时候。炼丹炼得有些疲累了,孟长老靠在躺椅上捏起茶壶,轻啜了几口。
“想请您帮个小忙,借洪门的山海盘一用。”良辰连忙说明了来意。
听了良辰的话,正在躺椅里悠闲摇晃的孟长老,刚入嘴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你?管?这?个?叫?小?忙?你小子太会开玩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借到山海盘?那是人家洪门的宝贝,你想借用,门都没有,趁早死了这份心吧。”孟长老拉长着语调,玩味地说道。
“长老,我借这山海盘,真的是有急用,还望长老仗义援手。”良辰语气有些急切地说道。
“咱们是同门,这东西要是我老孟的,送给你都无妨,可问题是,它不是我的呀,我也爱莫能助。你小子到底听谁说我有这个本事?还有,你那炼丹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孟长老摇着躺椅,小眼睛斜瞟着良辰,暗中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
“我与炼丹师阎门鬼医宇文殇,一起研究过几天炼丹的手艺。”良辰回道。
“大爷的,从你一出手,我就知道是那老东西在背后撺掇使坏!那个老不死的,诚心给老夫找不自在。他就是个会点岐黄之术的江湖郎中,哪里配得上炼丹师的称号,真是笑话。”两百多斤的孟长老听到阎门鬼医的名字后,噌的一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忿忿不平地笑骂道。
“长老说得是,论炼丹,当然您更专业了。此事事关月儿安危,还望长老鼎力相助。”良辰恭敬地请求道。
“此事老夫知道,掌门早就跟我通过气了,还别说,你小子运气真是不错,想什么来什么。不过就我对那老小子的了解,你若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恐怕他也不会指点你这些吧??????”孟长老嘻皮笑脸地故意拉长了语气,小眼睛眯成了如纸片般薄的一道缝。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良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