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镇。
韦夏至大概恢复了一会伤势后,已经没有大碍了。
被打折的右臂也已经接上,就是还不能随便活动,看着样子没几天是好不了了。
韦夏至想了想,问道:“几时了?”
夏叶马上回答:“未时已过半。”
韦夏至点点头,“还早,先去小镇上逛逛,再买些吃食回去做晚饭吧。”
再次出发去街上时,韦夏至拗不过东方怀音,自己坐在马背上,换东方怀音给他牵马。
临近夏至,天气有些燥热,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街上太阳火辣辣的,就连那石砖路面,都有些烫脚。
韦夏至打算找个茶肆坐坐,家里没什么钱了,不过这种正常开销还是可以的。
在街上兜兜转转,一行人来到一家环境风景都算不错的茶馆。
牵有马,韦夏至就不打算上二楼了。
不过此处地势颇高,能看见小镇外的不少风景。
“听说那边芦苇长得很好了,到了这个季节绿油油的,不过我们还是没遇上时间,到了七八月份,芦苇开了花,应该会很好看的。”
韦夏至去向店家找来一个盆,给大黑马盛了点水喝后,又去打了不少水回来,给这匹马冲一冲,不然太热了。
他一边给马洗澡,一边笑着说着这边的什么风土人情和一些可能会好看的风景。
其实那些好看的风景他也是听人说的,毕竟他无法去验证。
“那边呢,竹林我倒是经常去的,这边其实来的不多,但是也挺熟悉的,有着这匹马,想去哪条街都成,就算这家伙贪玩逛远了,我在街上也是能摸着回去的。”
“说起来,这边好像真没什么有名点的小吃,毕竟小镇就这么大了……”
听着韦夏至自顾自的说着,东方怀音只是微笑着点头。
月满离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桌上的小吃也是完全没有兴趣。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摸什么都没感觉,吃什么都没味,纯纯在走个形式的同时,浪费着食物。
夏叶倒是放得开手脚,毕竟韦老爷是花钱了的,桌上的小吃他不停地吃着,时不时还推到东方怀音前面,让她也赶紧吃点。
韦夏至在街边洗完马,才回来坐着。
他笑道:“这家伙其实很爱干净,一天不洗澡都闹得慌,只是一会要用到他了,不然让他自己跑出去闹就好,就怕闹久了没有天黑不回来。”
东方怀音等他喝完那杯茶后,又倒上一杯,问道:“韦公子,现在可以御风飞行了,想去哪去哪,还要带上他吗?”
韦夏至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不光是我的眼睛,还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兄弟……”
“其实我被夏流风突然弄去那边时,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对我的意义非凡,也很聪明,但是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个畜生……”
“回来时,我已经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
“……所以,这次去泸州城,我会带上他的,之后呢,就先让他在泸州城待着吧。”
“泸州城也不远了,以前当个夜卫,昼夜赶路也不过一天一夜,现在,喝杯茶的功夫就能飞到了,仔细想想,真是有些梦幻啊。”
东方怀音看了一眼那匹大黑马,笑着问道:“他这么通人性,就没有怀疑过他不是普通马?”
韦夏至转了转茶杯里面的茶水,摇头道:“没考虑过这么多。”
东方怀音解释道:“他应该是有着黑龙驹的血脉,这黑龙驹在山下王朝很出名的,一般是皇帝的直属军队才会配备,王朝铁骑,综合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种马数量不多,而且培养一匹黑龙驹,最少也要十年时间才能把他养到壮年,成年的黑龙驹,得有两个人这么高,脾气暴躁,身型健硕又不失速度,非常适合冲杀。”
“你可以想想,十万个七阶甚至是六阶武者,穿着特制的甲胄,胯下黑龙驹,是何等的场面。”
韦夏至摇摇头,“对上有御风能力的修士,还是没辙。”
青衣女子点头,“低阶武者倒真是拿会御风的修士没有太多办法,但是王朝就真的这么弱吗?”
“不会的,就说大武,他们的皇帝一旦动用龙气,天底下没有一个修士敢跟他争锋。”
嘶——
韦夏至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一直觉得东方怀音口中王朝能干预世间格局有很大的作用,韦夏至觉得是夸大了。
毕竟武者没有御风能力,真够不着仙人。
东方怀音笑道:“武者到了一定境界,也是会飞的,只是不用龙气,还没人能到达那个境界,所以说,大武皇帝一旦动用龙气,我们这些修士,只能被撵着跑。”
看着韦夏至神色依旧,青衣女子摇头笑道:“韦公子,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王朝……还有大量的随军修士,皇室供奉。”
韦夏至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修士和武者互相看不对眼,是怎么做到能在一起共事的?
东方怀音似乎能看清他心底所想,解释道:“他们共同服务于一个人,皇帝。”
“能当上皇帝,身边还有很多供奉修士的,那么那个皇帝,定有过人之处,就算他治国方面很一般,甚至毫无建树,那也不能说他就是一个不好的皇帝了。”
东方怀音把几个茶杯围住一个碗,逐个敲了敲,“他们知道,其实有龙气的皇帝远远强过他们,能傍上这棵大树,不仅能得到钱财权势,还有一个稳定的修行环境……”
“但单单是这些了吗?其实啊,更多的修士能屈身皇室,是因为皇帝和这一个王朝的魅力所在,不然,大多数的修士是宁死都不会失去自由的,没人喜欢被束缚。”
东方怀音又把围着碗的茶杯拿掉,笑道:“王朝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没了茶杯,碗,还是这桌面最大的。”
“王朝能在正邪大战时讨得好处,不单单是计谋……还有实力,山下有句话说得好,人心所向,便是万世,修士,没有走到顶峰时,终究也还是……人。”
韦夏至点头,“受教了。”
“不过,我从没有轻视任何王朝,只是不了解。”
东方怀音笑容欣慰,“能这样想就好,修道当有凌空之志,也要有谦卑之心……”
“韦公子,你还不是我儒家之人,也还在这道家门庭,与你说这些儒家学问实在是犯了忌讳,莫怪莫怪。”
韦夏至笑容僵硬。
他虽然感受不到,但是他知道,东方怀音忽然说出这些话,定是有人在背后威胁了。
“糖葫芦,卖糖葫芦……”
韦夏至的思绪被喊卖声拉回,他站起身,说道:“你们先坐坐,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从远处街头走来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是那个老妪。
“我……也想去。”夏叶小声地说着,但是韦夏至已经走远了。
这个小树妖还真没有吃过糖葫芦,不单纯是只是看看这么简单。
韦夏至走到那个老妪前,也不说话。
看着白衣上还有丝丝血迹的男子,老妪有些不知所措。
憋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糖葫芦,两个铜板一串。”
老妪说话的嗓音略带嘶哑,像是刚刚大哭一场。
韦夏至点点头,摸了摸衣袖,最后只摸出一枚不大不小的银子。
“这是最小的了,来四串吧。”
老妪取下四串平均个头最大的糖葫芦后,看见白衣男子就要迈步,赶紧掏着口袋。
“等等,等等,还没找钱……”
她摸出身上全部的铜板之后,似乎都找不完那枚碎银子。
左思右想,老妪最后追上那个停下脚步的白衣男子,“老婆子没这么多钱找开,银子还你,糖葫芦就送你吃吧。”
韦夏至笑道:“为何会送我?天下买卖,一个给一个收,哪有给了不收的道理?”
老妪笑了,那张老皱的脸挤成一团,“老婆子看你眼生,不像是本地人,身上还有血迹,怕是与人拼杀过,就当是照顾外乡人了。”
韦夏至先是点头才发问,“这一带很安稳,但是婆婆口中说出的拼杀似乎很是习以为常?”
韦夏至在这边长大,除了一些小打小闹,遇上过的唯一一件命案还是自己亲手打死了韦葬白的哥哥。
一个老人能在这个环境之下,这么平静地面对流血,很难不让人怀疑。
老妪身后,远处街上,一个甲胄男子竖起耳朵。
老妪笑容慈祥,又拿下一串糖葫芦。
“人啊,活久了,其实就不怕死了,因为知道自己迟早会死,早个几年前就把生死看开了,拼杀争斗这种自从旁人听来的事,最差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死了。”
老妪摇摇头,“老婆子连自己都不怕死了,怎么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生死呢?”
老妪把手上那串糖葫芦递给白衣男子,“那小家伙生得真是可爱,让他多吃一串吧。”
韦夏至很自然地接下,甚至没有说谢谢两个字。
外人眼中,可能觉得韦夏至很没有礼貌,但是东方怀音却很清楚现在韦夏至的心思。
所有的因果报应,他韦夏至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