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是在和阿元成亲以后才知道的,我没有生育能力。”漠北王将心中守了多年的秘密吐露了出来,总算有些轻松。
“为了保证血统的延续,我就让努尔在深夜假扮成我,与你阿娘共寝。但我是一个男人,我不愿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就又找了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最终还是不行。”
“所以弟弟妹妹,也都不是你的孩子?”宋知简直不能相信,因为一个不存在的理由,甚至根本都不是母亲的错,却能将她判以死刑。
“也不是,弟弟是我的亲生孩子,是我从巫祝那里得到的秘药,治好了我的病症。”
“那这一切和阿娘有什么关系?”
“你弟弟出生的那晚,阿元知道我在陪胡姬,没和努尔商量好,努尔假扮成我走进了阿元的房间。”
漠北王抬头望向穹顶,双眼隐约有一些泪水。
“我根本没想过要杀阿元,是她自己不能接受贞洁被侮辱,求着我,让我杀了她,给她自由。”
听到此处,宋知的双手攥紧了拳,双肩不断地颤抖。
“贞洁,贞洁在你们心里就那么重要,甚至连一条人命都不如。”她的双手越攥越紧,直到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还未放开。
“宋知,松手。”赵以宸努力掰开宋知紧握的双手,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更希望宋知能理智一点。
宋知眼眸微抬,她突然开始厌恶这个世界。
周遭的所有人都因为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而忽略掉最本质的情感。
重男轻女,贞洁,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诸如此类的,都是男性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给女性设下的框架,为了保护他们原就岌岌可危的自尊。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将女性困在耻辱柱上,而男性作为另一个参与者,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冷眼旁观着一切。
她穷尽一身想要弥补的童年,都是为了保护一个男人的尊严,也是为了确保那虚无缥缈的血统。
宋知抽出赵以宸的配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漠北王。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刺偏了。
那佩剑的距离,离漠北王的脑袋,差了一寸不到。
漠北王心有余悸,他从宋知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杀意:“我都不知道,你竟学了点剑术。”
他虚心地笑了笑,额间冒出肉眼可见的汗水。
“她学不学剑术,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也配?”赵以宸在一旁沉寂了许久,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这是宋知的家事,也是漠北王的秘事,他作为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
但,他在宋知的身上,看到了端淑贵妃的影子。
当时太后还只是皇后,为了巩固那摇摇欲坠的凤位,不惜还将下了迷药在端淑贵妃的饮食里,即使她多次向皇后示弱。
让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体被赤裸着扔在宫街上被来往的宫人欣赏。
杀死一个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都不用见血光,尤其是对女人来说,名声就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杀不杀他,决定权都在你手里。”赵以宸算是明白,为何宋知总是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
只不过是因为,宋知的过去,比他还要痛苦些。
两个同样千疮百孔的人,在茫茫的人海里面相遇,这几率小之又小。
而宋知恰好,走入了赵以宸的心里。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好好活着,清醒地活着,用你的一生,来为你的所作所为忏悔愧疚。”
宋知的牙齿绞在一处,此刻她明白了赵以宸为何宁愿将秋明贬为饲马者而不处死他。
如今自己也做了一回这样的恶人。
算是体会到了权利的快感。
“来人,带走!”赵以宸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漠北王全身都卸了力,瘫坐在王座上。
“谁让你们带走可汗?”涉摩这时急匆匆地赶来,见赵以宸从营帐里带着漠北王走了出来,连忙下了马。
“涉摩,你是个好孩子,追寻你的自由去吧。”漠北王言语慈祥,他算是彻底解脱了,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懂得那个痛苦。
他双手被锦州军架着,还不忘停在赵以宸身边,对着他说了一句:“年轻人,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滋味不好受吧。”
赵以宸听见此话,浑身汗毛直立,却尽量让自己摆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多数人只知道成王败寇,其实只有身在当中的人才明白,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对手。
“没见过这样的我吧,其实我也不是只知道卑微,只是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宋知跟着漠北王走到了赵以宸身边。
“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卑微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赵以宸搂过宋知的肩,将其揽在怀里。
“我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好好的活着。”宋知头一回放松了自己,将后背交给赵以宸。
“会的。”
没了漠北王的大漠军队,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没有人愿意战争,看着周围的同胞因战争失去了生命,整日提心吊胆的,那种整宿都不干睡觉的日子,甚是煎熬。
战争弄得百姓无家可居,妻离子散,这与漠北成立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自己也陷入了战争的痛苦。
涉摩是忠心的,他还想为漠北王力争,转头看着那些疲惫不已的士兵们。
他也放下了刀,抬头最后望了一眼天空。
自己的父亲,兄长,全都死于战乱,漠北人如今少得可怜,王都被擒了,自己也没有再抗争下去的必要了。
“听说南方风景很不错。”涉摩走到宋知面前,眼神里还流淌着温柔。
“你自己去看看就行了。”赵以宸的占有欲作祟,立即搂着宋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