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晚膳时回来吗?”赵以宸从帐外走进,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塌上的小女孩。
“这是?”
地处大漠,又遇上战乱,警觉一点是正常的。
宋知用身体稍微挡住了一点小女孩,盈盈一笑的答道:“回将军,是个可怜的姑娘。”
“赶紧让她从哪来回哪去!”赵以宸厉色严辞,说着便伸手要将小女孩从塌上拉起来。
“今日太晚了,我明日再送她回吧。”宋知反牵制住赵以宸的手,却不敢与他平视。
“你送?你可知外面是什么情况?”一股怒气迎上赵以宸的天灵盖,他实在看不懂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知没有说话,手里的动作也没有一丝放松。
两人之间,总要有人先妥协。
赵以宸已决定了要弥补对宋知的伤害,如今就算破了禁,也愿放纵她这一回。
“得了,你想送就送吧,我倒忘了在这你比我还熟悉一些。”赵以宸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宋知刚想谢恩,又听赵以宸说:“我和你一起去。”
宋知突然觉得赵以宸有些变了,换作以前,他早拿鞭子来笞挞自己,更不要提会纵着自己送一个大漠姑娘回家。
她早已习惯了离枝落地的生涯,赵以宸在这片她曾一个人孤独流浪的土地上,一次又一次赋予她饱含深情的暖意。
很难不动心。
大漠的天,亮得要比锦州早些。
赵以宸很早便备好了马匹,乘着朝阳等在了门口。
那抹金色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白衣黑发,飘飘逸逸,衬得他的身影仿佛有种光泽流动。
“你应该会骑马吧?”赵以宸朝着宋知伸手,俊俏的五官在此时更加分明。
“当然。”宋知是长于马背上,虽很久未碰,有些生疏,而骑一会便能找回以前的感觉。
那小女孩有些怵赵以宸,或许是大漠人对锦州人天生的警觉。
这两个地方争了上百年,积怨已无从源头查看。
落得先帝那一辈,表面上封关锁国,锦州内城看似一片祥和之兆。
只有远在边关驻守的将士才知道,大漠的进犯,从未停止。
三人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享受着自由的畅快。
骤然,小女孩拉紧了宋知手里的缰绳,停在了戈壁滩中一处破败的小屋前。
“到了?”赵以宸语气不太好,突然勒马险些使马匹受惊。
小女孩跳下马,朝着宋知和赵以宸挥手告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子里。
两人正欲回营,一衣衫褴褛的女子冲出来,跪在了马前,她用双手拦住二人去路。
“求二位公子将我小女带走吧!”说着,便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她费了好大周折才回到你身边,怎么就要让我们带走她?”宋知这话,不光是在问那个女子,更像是在替曾经的自己问。
“我....”
那女子支支吾吾,宋知这才发现,她长得一张精致的锦州脸,穿着不合身段的男子衣袍,头发凌乱。
应该是没少受到折磨。
“你且起来,跪在我们面前算是什么事?”赵以宸沉着声开了口,他想尽快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麻烦。
“二位公子,求您救救小女。”女子没听赵以宸的话,又朝着两人磕了个头。
宋知看了看赵以宸,她无法做这个主。
毕竟连自己这条命都是赵以宸的,何谈能救人呢?
“你怎么看?”赵以宸反问了一句宋知。
“我?”
“你想救就救。”赵以宸将选择权放到了宋知手中。
那女子也惯是个察言观色的,听见赵以宸这般说,又跪着往宋知面前行了几步。
“求求小公子。”她语气有些哽咽。
或许是同为女人,又或许同是身不由己。
不过宋知比她幸运些,遇上了赵以宸。
说不想救,那也太不符合宋知的善良了。
明明自身疾苦,偏偏却还见不得别人的苦。
宋知从马上下来,将那女子扶了起身:“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确定我们一定会救你女儿呢?”
“小女聪慧的很,只要离了这里,不论在哪都能活得好好的。”女子用袍袖擦去了眼角的泪。
“那也要看她想不想跟我走。”因自己是被抛弃的,所以宋知在面对这种事时,格外在乎别人的意愿。
女子将二人迎进了屋内,只见里屋陈设简陋。
唯有一方破旧的桌案能勉强算得上家具,墙根处铺了几卷草席,想来应该是这家人的床铺。
那草席中间,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
女孩现下跪在婴儿前,为他擦洗着脸上的灰尘。
女子拿了两个茶盏,一看便是锦州早些年的款式,虽已过时,却被她保存的依旧如新。
“不瞒两位公子,我家这情况,实在是养不起两个孩子。”女子将散落的发丝理了理,尽显母性的温柔。
“阿娘!我可以去集市上卖东西,我们可以养活弟弟的!”女孩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记事了。
“阿女,别闹。”女子出声制止了她,转而又继续对宋知和赵以宸说道,“我家那汉子,手脚没个轻重的,加上阿女是个姑娘,便时常对她发脾气。二位公子用银锭买下了她,她便是二位公子的了。”
一位母亲,怎么会忍心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姑娘送给两位素未谋面的公子。
除非,她的父亲对她更狠。
女子看了看窗外,见快要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语气突然局促了起来,“二位快带着阿女走吧,等下碰到我那汉子就不一定走得掉了。”
互相推搡间,宋知看见藏在那不合身段的衣物下隐藏的伤痕。
“他怎么能打女人呢?”宋知掀开她手上的衣袖,语气愤恨。
“没、没有,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女子熟练的回应着,想是被人问过多次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回锦州!”宋知于心不忍,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