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青玥看着宋知流露的眼神,没有人比宋知更想回到大漠去。
“我....”青玥欲言又止,手里精致的手帕都要被卷成了腌菜。
“怎么了?”宋知停下忙碌的手,走到了青玥面前。
“我怕万一回不来,就....”
“别紧张,我没想过要你去,毕竟战场凶险,你若不想待在宫里,我现在就去求陛下放你出宫。”宋知看着青玥涨红的脸,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青玥连忙否认,头上的珠钗也随着摆动叮当作响。
“我只是想,他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也许这是个能说出口的好时机。”
宋知笑了笑,“青玥果真是长大了,不过,是不是要先打探一下徐总宪的心意呢?”
“不了,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意,至于他对我什么看法,我可不敢奢求,毕竟我和他家世悬殊太大了。”
“既然你想好了,我肯定支持你,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最棒的朋友。”宋知替青玥理了理发饰,重新为她缀上一支宝石钗子,显得青玥更端庄了些。
初出的阳光慢慢晒干了雨珠,水面上残留的几片荷叶还承载着一些痕迹。
微风过处,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青玥姑娘,实在是不用再给在下烹饪什么了,在下这几日是肉眼可见的圆滚了。”徐行之推脱掉青玥的食盒,并无丝毫逾距之处。
“徐总宪,我有话想对你说。”
“青玥姑娘请讲。”
三月的寒风吹过发稍,有些凉意却也使人更加清醒。
“我.....对你有些好感。”
“青玥姑娘这可使不得,且不论在下要比你大上七八岁,更何况在下早年已娶过妻,虽发妻早亡,但在下并无再娶之意。”
徐行之的这番话,恰好踩在电闪雷鸣中,刚才还晴朗的天,瞬间乌云密布。
成见是人心里的一道大山,爬到了徐行之这样的位置,又是赵以宸眼前当红得令的人,为官之途一路坦荡,怎么也不会娶一个贵妃的侍女为妻,更不会将其纳为妾。
在宫里当差的婢女就是这样,要么找一个资质平庸的商贾人家嫁了或者被赐婚给侍卫,要么就是在宫里耗着,直到花期凋零,除了死后落得一个忠心为主的好名声,便再也没了其它。
青玥知道,徐行之亦明白。
没有什么女追男隔层纱的真理,在他们饱受禁锢思想的浸洗下,位份尊卑被深深地刻在了人们的心里。
这也是为何,赵以宸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要将宋知晋为贵妃之位。
只有在表面上达到了一定的尊贵,才能在内心上寻找一种病态的平衡。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青玥强忍着哭腔,扔下了食盒就跑了。
那精致的食盒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里面全是徐行之爱吃的小菜。
这些小菜看着简单,做起来却最费时间,尤其是那醋鱼。
对于像青玥这样的江南女子来说,矜持是她们生下来的第一堂课。
青玥今日来找徐行之,并将真心表付,已经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然而在听到拒绝的结果时,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还是变得支离破碎。
一回到漪澜殿,青玥就躲进了自己房间,宋知喊她,她也不敢搭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哭出了声。
“青玥!你还好吗?”宋知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也担心青玥会想不开。
“我没事,就是心里有点委屈。”青玥从不拒绝宋知的关心,那套尊卑伦理在两人之间毫无用武之地。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叫青玥以为徐行之也是这样的人。
“你开开门,我带了马奶酒给你尝尝。”
宋知哄了许久,才敲开了青玥的房门。
酒过三巡,青玥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欺负你!真心还抵不过那些狗屁尊卑吗!”青玥没有说出直接原因,而宋知在锦州待了这么些年,多少也知道一些。
“好了,快别说了,好丢人。”青玥拉了拉宋知的衣角,示意她小声一点。
“没啥丢人的,他不稀罕就算了,总会有更好的。”宋知擦掉了青玥眼角的泪水,又哄着她吃下了些糕点,好压压酒气。
“你快回房吧,陛下就要来了。”青玥言语间出现了明显的醉意,整个人如同飘飘然。
“没事,陛下今日在天圣殿准备着御驾亲征的事宜,将才遣了秦内侍来让我不用等他。”宋知拿掉了青玥手里的酒壶,以防明日起来头晕眼花。
“你说,我们情路为什么都这么坎坷。”青玥泪眼婆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也许,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吧。”想到此处,宋知也将剩下的马奶酒全都饮尽。
马奶酒敞开了两人的心扉,也打开了两人天马行空的世界。
“若给你个机会,你会想读书写字吗?”宋知在喝酒方面,一直都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每次喝酒闹得最欢的就是她,最先醉的也是她。
就连青玥,此时都要比她清醒些。
“想!我做梦都想,我也想和你那样,能看懂文章,写出像陛下那样的一手好字。”青玥抱着宋知的脑袋,语气昏沉。
猛地,宋知跳起身来,指着窗外的月亮大声道:“这就对了,女子就是要多读书,不为别人,就只为自己!”
“对!只为自己!”
月下人不再是独酌人,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带着浓重的醉意,心里也带着不一样的痛,共饮一杯浇愁酒。
彼此都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只是紧紧相依在那张只能容下一人的床榻上。
一床小小的被子,裹住了两颗孤独的心。
格外的温暖且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