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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赵以宸恢复了宋知的位分,也依旧允许她继续出入藏书楼,只不过免了她的习字,允许她修养几日。

    青玥也还在,一切都是完好如初。

    趁她不在的间隙,青玥找了几个小太监,在漪澜殿侧方搭了一个木制的秋千,说是等夏日更热闹些。

    心已死,不过是芭蕉碎,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已入了初夏,这雨下得更大了些。

    旧时一页翻翻过,缃帙已乱,故人不再。

    她多次在深夜,在饱受折磨又遍体鳞伤的夜晚里,靠着心里的那一点点慰藉舔舐伤口,她似乎有点明白了赵以宸所说的骨。

    因为她一味的委屈求全,一味的顺从卑微,才仍由贺兰灼拿捏,然她的心依旧像在被火灼烧。

    她已经做好了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老死的准备,什么自由,什么美好,都等下辈子再去吧。

    也就只有御花园的景色,才能勉强缓解她心头的怨。

    难得在青玥半哄半劝下才同意出来,却不料还是碰到了宋知不想碰到的人。

    “站住!看见德妃娘娘还不行礼问安?”碧落手臂一横,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德妃娘娘妆安。”宋知不想与她们发生龃龉,只想平淡的过完剩下的后半辈子。

    也许是性格使然,造就了她这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性格。

    不论谁看了都要替她怨一怨,怒一怒。

    她却不想,只因这世间已经没有了能令她值得去争抢的东西。

    “本宫却觉得你这礼不够。”秋雨桐总是四处找宋知的麻烦,如今总算是碰到了,可要好好的磨一磨。

    宋知跪在石子路上,膝盖有些刺骨的疼。

    恍然想起先前在《起居录》中看到,赵以宸也是这样跪在天圣殿外。

    她突然觉得自己能与赵以宸感同身受了不少,电光火石间她能明白了赵以宸心里的感受。

    “臣妾的宫礼是由陛下钦定的嫲嫲亲自教导,您在贬损我的同时,也在贬损陛下,不知道秋老将军是否也有这个意思呢?”

    此刻,她终于懂得了赵以宸所说的心骨到底是什么。

    回首自己人生这十余年,漂泊七八年,又在贺兰灼身边待了一两年,须臾人生便这样过去了。

    贺兰灼从不将她带至人的面前,只是将其关在屋子里,圈了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供她居住着。

    没教过她为人处世,只教会了她悲顺退让。

    秋雨桐一直以为她是个柔软的柿子,骤然变成了一块刚硬的石板,还有些难啃。

    “本、本宫位分比你高出两阶,自是可以教训你。”

    “那朕就晋她贵妃之位。”

    赵以宸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秋雨桐听闻立即跪了下来。

    他冷眼望着秋雨桐,将宋知拉起了身,“合宫上下你都可以管,唯独她,不在你的管辖内,她由朕亲自管。”

    这年,是天贞年间的最后一个和平年。

    也是赵以宸收权的第一年。

    工部楼弃已升任侍郎,前些日子修水渠时发现漠寇的人马不断试图挑衅边关,再回锦州上报赵以宸。

    时已入夏,漠寇要趁着下一年冬日来临前,扩疆域,屯粮草。边关百姓血腥四溅,民不聊生。

    “朕体恤秋老将军年事已高,吕湖之战你无需参加,由启明带队,秋珏为副将。”

    启明是由徐行之征召入军,早期在工部兴修水利,由于常年与边关之人打交道,对边关地形地貌十分熟悉,有此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赵以宸自然要将其收入麾下。

    原先,赵以宸连秋珏都不想让他参加,但是秋珏毕竟跟在秋明身边长大,且秋明十分看重自己的长子,定是将自己所学之道全部都教授给了秋珏。

    军不可无帅,赵以宸暂时还不想动秋明,他对于锦州还有利用价值。

    最重要的是,他的舅父。

    这些日子,赵以宸一直在秘密吩咐徐行之,时刻观察贺兰府的动静。

    果然被徐行之发现了漏洞。

    “陛下,王爷近段时间私银开销巨大,在此时机,臣担心....”

    “你担心我舅父私吞军粮,谋一己之私。”赵以宸接过了徐行之的话。

    徐行之未否认,只是揖礼。

    “徐卿,时辰已经到了,可以开始收网了。”赵以宸将笔丢至徐行之的面前,身子向后靠去。

    “臣遵旨。”

    被升了贵妃,宋知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很多变化。

    只不过,她开始学着如何打理后宫事务,心里竟然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为赵以宸开解后宫的烦恼。

    来往她宫里的宫婢内侍也多了起来,见到她写的字,无一不说她的字好看。

    有些在天圣殿服侍过的宫婢,还说她写的字与赵以宸的有七八分像。

    宋知听到这些不过都是笑笑,并不搭腔。

    日子也这般充实着过去,漪澜殿后门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贺兰灼嘴角还有些血迹,东方亮的衣袍也蒙上了些灰尘泥泞,他还在尽力掩饰着这些不堪,却不过是徒劳。

    “你怎么来了?”宋知收好账本,如今她对贺兰灼也有了些防备之心。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说过要报救命之恩的。”贺兰灼说话有些踉跄,像是挨了打。

    宋知没有忘记,他将自己从大漠的狼群口中救下,她亦承诺过,不论用什么方式都要报此救命之恩。

    “你说。”

    “父亲与秋明前些日子在宫街上发生了点龃龉,如今秋明正计划着弹劾父亲,你将这药放入秋雨桐的餐食里,拖延他一段时间。”贺兰灼从怀中拿出药粉,上面还依稀可见尘土。

    “你这是要我杀了她?”宋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贺兰灼竟然要自己去杀人。

    “不不不,不是杀了她,只是让她有些头疼脑热,秋明一关心起来,就不会想要弹劾父亲了。”贺兰灼有些慌乱,他今日与早前大不一样,有些惶恐又有些害怕。

    经苏内侍一事,宋知也算长了见识,人是她带进来的,虽不是因她而死,但终究是耽误了人家后半辈子。

    如今贺兰灼又要宋知去下药,等到东窗事发,这黑锅又轮到宋知头上,他贺兰府占尽了好处,话柄都留给了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