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哥哥,不能睡!来人啊!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快救救他!”朝瑰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快要咽气的苏内侍。
鲜红的血液喂饱了苏内侍灰麻色的衣衫,又沾了些在朝瑰的百花裙上。
那热烈的液体印在精致的绣花上,给它增加了几分生动,也多了几分悲凉。
“朝、朝瑰。”苏内侍的眼眸已经快要抬不起来,只能语气断断续续地互换着朝瑰。
宋知了解两人的过去,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再阻止的必要,她挣脱赵以宸的大手,跪在他面前。
“求陛下屏退百官,给苏公子留下几分颜面。”
她从没有将他视作内侍,始终将他视作读书人。
自始至终,宋知都是敬他的。
赵以宸未正面回答宋知,只是喊来秦内侍。
在秦内侍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他便着手请离了百官。
雨花阁里,只剩下了四人。
“朝瑰?”苏内侍又唤了一遍,明显得听出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我在我在。”朝瑰已然哭成了泪人,努力握起苏内侍的手,使他更贴近自己的脸。
“我可能....没办法再护着你了....对不起。”说完,一口鲜血便从苏内侍口中喷了出来。
他虽为内侍,衣衫却十分整洁。
里衫被浆补得隐约有些泛黄,却还是无法盖住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想必是抱着今日要见一面的态度,事先梳洗了自己。
“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朝瑰泣不成声,始终将头努力的靠在苏内侍的手上。
“朝瑰....离我远些,我是个内侍,身上脏得很。”苏内侍勉强撑起一抹微笑,在此刻看来竟更加悲悯。
“苏哥哥一点也不脏!是朝瑰心里最干净的人!”朝瑰的语气已经有些虚脱,“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皇兄....等我回来.....即使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只要你活着,朝瑰此生足矣。”
“朝瑰,晚了。当我看见他拿匕首对着你的时候,我的心都拧在了一起,就这么被我捧在心里的小女孩,怎么可以受到这样的侮辱,咳咳。”说了太多话,苏内侍猛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皇兄!你快喊御医救救他吧,朝瑰求求你,以后你让朝瑰嫁给谁都可以,朝瑰只求你救救他。”朝瑰轻轻放下苏内侍,跪在地上连续地朝着赵以宸磕了几个响头。
自小受尽了宠爱,向来都只有朝瑰接受别人的跪拜,哪里还会甘心在此跪拜他人。
若不是深爱,又怎会愿意卑微于他人。
赵以宸见妹妹又哭又跪的,心也揪疼得不行,赶忙扶起了朝瑰,“朕已经遣人去了,雨花阁离得太远,还要些时辰。”
朝瑰重新抱起苏内侍的身体,试图让他好受些,“苏哥哥,你坚持住,御医马上就来了。”
“朝瑰....千万...不要过度伤心,我是个半残之人,无法带给你完整的家,或许这样便是我最好的下场。”苏内侍抬起手指,轻轻擦掉朝瑰眼角的泪水。
“等我死了以后,忘了我吧。”
说完,便没了气息。
“不要!!!苏哥哥!不要啊....”朝瑰仰天嘶吼,苏内侍的手指上,还留着朝瑰未干的泪水。
“就差一点点,为什么总是差一点点!”朝瑰望着天,雨花阁四周还是那般寂静,静得仿佛此事未曾发生一样。
冬春交替的时节里,周围还弥散着些雾气。
它覆在九曲桥下的池水上,令浅显的水塘瞬间变成了不可见底的深渊。
望着眼前这对天人永隔的恋人,宋知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从一开始,要是没有答应贺兰灼入宫,没有答应他将人举荐到赵以宸面前,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已入了穷巷,永无回头的可能。
如今连带着朝瑰,也无法回头。
苏内侍的结局,是她一手促成的,即使深爱着那个人,她也不禁怀疑起那人所坚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雨花阁里接连见血,被漆黑的夜所包围,被夹杂寒气的雾所掩盖。
无人发现,一驾车马停在了西华门的侧边。
西华门靠近华清殿,再往前些便是天圣殿。
此时一个鬼祟的小厮从车马上溜下来,确定周围没人后,走进了华清殿的暗门。
秋雨桐原还因为自己不能参加家宴而在蹂躏践踏水果,宣泄自己的不如意。
碧落出去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回来便洋溢着笑容。
她托起秋雨桐沾满污渍的双脚,用白布仔细地为她擦拭,“娘娘,刚刚奴得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
两人耳语一番,秋雨桐立刻放肆地大笑起来,“漪澜殿那个贱人,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那小厮完成了任务,出门向车马里的人讨要赏钱。
等待他的,不过是一记冰凉的刀子。
车马里的人声音分辨不出男女,“找个麻袋扔去乱葬岗,他家里那些也找个机会解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