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太多,萧令瑶早被人群遮挡住,方才浮现的那丝奇怪的感觉也只是在洪公公心头打了一个转,他立马带着秦风离开。
萧令瑶却把洪公公回头的动作看得清楚,心下突有些慌张,今日的易装有了破绽不成,她正思虑,一记冷咧的声音响起:“冷公子也来凑热闹?”
萧令瑶嘴角的冷笑浮起,转身时眼神已经变得凛冽:“原是左大人,今日看来无需上朝。”
“程吾老先生离世,满朝轰动,陛下悲痛万分下旨取消今日朝会,是以本官才能也来凑个热闹。”左平道穿着朝服,看上去精神抖擞,连阴郁之气都少了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萧令瑶不愿意与他多说,拱手说道:“草民另有要事,先行告退。”
“冷公子借一步说话。”左平道却是罕见得不顾得左右强行握住她的手臂,将他带离此处,萧令瑶扫过四周的侍卫与紫吾卫,淡然地甩开他的手:“左大人谨行。”
不等左平道说话,她慢悠悠地压低了声音:“你不过是想引来宫中侍卫的注意,可我的身份曝光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让人注意到我这天香阁的掌柜又有什么好处?”
左平道不过是郁气积在胸中无法抒散,这些天来为他们所用,一次一次被他们当工具使。
从唐相之死到如今要替他们对付袁不期,他堂堂的大理寺卿竟是落到这种田地,这口气散不出去,见到她在此自然是要故意恫吓一番,可惜,他低估了萧令瑶。
眼前男装打扮的她根本不把这种举动放在眼中,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充斥着浓浓的不屑。
这般小儿科的举动与那稚儿撒气又有何不同?
待走得远些,萧令瑶便如常拂着袖子,似在人群中被弄乱了衣装,这才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朝他施了一礼:“左大人有何指教,是在此叙话,还是找处地方说话?”
左平道是雷声大,雨点小,虽是恨得咬牙,烦闷得堵心口,但看到她却又有种隐秘的欢喜,搅得他胸腔都时酸时麻,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不论萧令瑶是男装女装都能勾起那种异样的情绪,一时间爱恨交织,他拿眼前的人无可奈何,可心底的不痛快又如何抒发?
“这里的人太多了,哭声又一阵一阵,议论声也大,四周又有朝廷的人,左平道的理智寻过来后就知道在看到她后冲过来有多么地不明智。
他低头嗤笑一声,这才说道:“听闻天香阁的花艺一流,我府上原本也想布置一二,可惜程老先生去世,只能晚些时侯再关照冷公子,但难得一见,是以想提前打个招呼。”
真是冠冕堂皇的家伙,反应也够快的,萧令瑶不想惹麻烦,自然是笑着说道:“那草民先提前谢过左大人,不过上回与左大人相识后,时隔这么久才见到,这关照可有期?”
狡猾得很,一如既往地狡猾,晓得这里人太多,随口就讲出两人刚相识不久,并非他贸然上来打招呼,好歹是把两人认识的事实摆出来。
是自己糊涂了,自打被捏住了把柄,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命门,行事难有以前的锐气,还有归来的易子风,他也总是疑神疑鬼,怀疑易子风是否早就向栖落山庄投诚。
所谓凝心生暗鬼,秦风与萧令瑶还未对他做太多,他已经快将自己折磨得疯了!
“冷公子放心,本官好歹是朝廷命官,岂能言而无信,只是为对程老先生表示尊敬,这才临时取消罢了。”左平道话锋一转,说道:“只是不知此事与秦公子有什么关系?”
左平道说着看向宫门的方向——“方才请走秦公子的是洪公公,显然是陛下亲召。”
人群不远处,黄棠与郑枭看着左平道与萧令瑶,郑枭险些按捺不住,已经是御史的黄棠悄然拉住郑枭的手:“殿下可以应付,不信你瞧瞧。”
郑枭气得骂娘,那左平道就是条大尾巴狼,殿下都男子打扮了,他还能没羞没臊地粘上去,简直是欺人太甚,待时机成熟,他那鞭子非狠狠地抽过去不可!
好在在两人不经意的视线中,那左平道居然和殿下说笑了一阵子,俨然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后面两人和平地分开,萧令瑶则老神在在地去寻马车,稳稳当当地离开这里。
郑枭这才从鼻孔里喷出一声来,上回与殿下相见,见到她的男装打扮简直是惊为天人,今日他依旧觉得惊艳:“欸,我长成这样,这辈子是娶不上媳妇了。”
殿下扮成男子都能比他好看,他一个纯爷们却糙得被人嫌弃,那左平道见着男装打扮的殿下都能跟被勾了魂一样,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少要胡言乱语。”黄棠虽是关切萧令瑶,但更在乎的是宫墙上程吾老先生的绝笔,他方才拜读后只能叹服,这样的人物却选择以死明志,悲哉!
黄棠与萧令瑶的联系最为紧密,知道的内情也多,这程老先生分明就是被各方势力活活逼上了绝路,这是最令他愤怒的点,他终是闭上眼睛:“我们走吧。”
身后不远处,同样不用上朝的宋家父子也并肩站在一处,他们爷俩是看着秦风被洪公公叫走的,眼下面面相觑,宋清明无意识地摩挲着双指,心下莫名地不安。
“秦公子也算是陛下的前女婿,许是有事找他有事,我们先行离开吧。”宋洛淡淡地说道:“今日也是猝不及防,为父饿了,先去填饱肚子。”
宋清明回望着秦风离开的方向,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人早就入了宫门。
秦风跟着洪公公,一路上两人罕见得没有说话,眼看着就要到了,洪公公才压着嗓子说道:“程老先生是自行服毒身亡,陛下晓得后飞奔而至,却是晚了,欸,他这是何苦。”
何苦?秦风几乎压不住嘲讽的笑容,这中间不也有元帝的功劳么,想要拿捏程家,拿捏程吾老先生,一次又一次,哪次没有元帝的影子,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