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昭闻言大喜,东宫女眷众多,但眼下有几个没在哭哭啼啼?像程岑一般淡定的也仅有她一人了,想到那位名享天下的大文豪,父皇也要忌惮几分!
古往今来读书人最令人头痛,哪次改革不是读书人冲在前头,他们或不敢直接起义,但以读书人的清高道德却能绑架当权者,何况本朝以科举选才,读书人也是未来的栋梁。
“殿下有何话想要带给父皇,臣妾尽求一见后悉数带到。”程岑正色道:“还有一事,臣妾愿殿下可以办到——安抚母后,此时断断不能触怒父皇。”
陈皇后不知轻重,现在还在摆皇后的架子,高旗涉入其中,他死了没事,不是还有高侧妃,眼下皇后正把东宫搅得鸡犬不宁。
程岑之所以这么想,不过是嫌烦罢了。
萧令昭现在走投无路,身边现有一枚可以用的棋子,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心中也存疑:“你如何能见父皇?”
眼下东宫被飞龙军团团围住,连水都漏不出去一滴。
“请殿下放心,臣妾自会想办法。”程岑说完,颇是体贴地替萧令昭盖好被子,取过摆在一边的药:“请殿下服药。”
萧令昭喝完药,把他想诉的冤屈一骨碌地讲了一遍,程岑记忆力过人,只字不错地复诉了一遍,这才起身离开,待到大殿时,见那高侧妃瘫倒在地,脸上肿得吓人,不复青春娇颜。
她视若无睹,只向皇后施礼后来到殿门后面,朗声说道:“东宫太子妃程岑以祖父程吾之名恳切蒙统领转达父皇——儿臣程岑求见!”
皇后本对程岑的无礼恼怒,听闻这话瞬间熄火。
以祖父程吾之名!
这句话在元帝那边还是有些份量的,如今元帝不肯见东宫诸人,连同她也被夺去说话的机会,程岑若能得见,东宫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外面一时没有声音,倒地不起的高侧妃阴冷一笑,若不是脸痛得无法发声,她便会像平时那般嘲讽一番太子妃,未等他得意,门外响起蒙统领的声音:“太子妃稍等。”
那蒙天奇素来只听元帝命令,能对程岑如此已是罕见,皇后大喜,高侧妃则软下身子。
东宫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那蒙天奇持剑相见,周身戾气满满,他竟无视了陈皇后,直接侧开身子,伸出一臂:“太子妃,陛下有请。”
成了!真的成事,皇后大喜若狂,也不去追究蒙天奇这猖狂的态度。
程岑本已迈步,突然顿住,转身对皇后道:“母后稍安,儿臣稍后就回。”
说完,程岑迈开步子跟着蒙天奇离开,宫门再次关闭,这一回,陈皇后心中稍安,若是她此时站在程岑身边,便能看到太子妃嘴角挂着一抹淡若于无的笑意。
程岑迈入御书房时,见那左平道与洪公公侍于左右,她正要行礼,元帝摆手道:“罢了。”
“谢父皇。”程岑毫不意外左平道也留在宫中,那洪公公搬来一把椅子,笑道:“太子妃请入座,陛下说了,太子妃这次立了一大功,理应得赏。”
元帝握着那高旗的遗书,颇是欣赏道:“程吾老先生桃李遍天下,其孙也不遑多让,这一手仿人笔迹的功夫可也是由你祖父处学来?”
左平道眼睛微微眯起,高旗这封遗书仿得出神入化,就连高旗的亲信也辨不出来真假!
他原本好奇这遗书由何而来,却未料到竟是出自太子妃之手!
左平道终看向已入座的程岑,程岑长相偏寡淡,只能称为清秀佳人,当初她入主东宫引来太子不满,认为其姿色配不上自己,那时的太子并不知晓有朝一日会绊在此女脚下。
左平道涉入此案不久就发现环环相扣,十分紧密,或许都觉得只有那高旗能将假侍卫弄入宫中,却忘记这皇宫里有位地位更高的主子——当今圣上!
左家能在大理寺世代为官,若连这点事都悟不出来,白瞎了左家血统,是以左平道迅速做出了选择,遵从当今最大的主子,顺应而为。
高旗怎么死的不重要,终究只能是自尽,而最紧要的是这封出自他手的遗书,不仅亲自认罪,且承认由太子、皇后授意,原本左平道也备了一封,但没想到洪公公交来另一封。
比起他准备的那封,洪公公提供的那封字迹更是相似,就连他第一时间也恍然,再看行文风格,竟与高旗的语气如出一辙,显然不止模仿了字迹,连高旗的语言习惯也研究过。
高旗是高侧妃的舅舅,与东宫往来甚密,想来是太子妃找机会弄来了高旗以前的信件,又或者是陛下亲自交付,她在研究过后才动手。
程岑面色不变,面对左平道探询的眼神凛然不动,他只在心中叹服元帝的眼光精准,早就一眼看出她并非真心实意嫁入东宫,也在东宫呆得不快,欲逃离这牢笼。
她甘愿与这左大人一道成为陛下的刀,将东宫凌迟!
可笑那皇后与萧令昭还盼着她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能让东宫化险为夷,可笑至极!
“你从东宫出,那边情况如何?”
“皇后娘娘正找高侧妃的麻烦,无暇顾及儿臣,倒是太子殿下对儿臣颇寄厚望。”程岑垂首道:“太子殿下有许多话托儿臣带给陛下。”
“不必说了。”元帝说道:“太子妃辛苦,皇后与太子居心叵测,民间聘凶自导自演东宫刺杀案,连累西城门侍卫枉死,太子妃为替其赎罪,自愿入皇寺誊抄佛经,不必回东宫。”
程岑心下激动,忙起身道:“儿臣多谢父皇!”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虑,就听到元帝沉声道:“你所求之事,等尘埃落定后必定允诺。”
程岑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驸马爷的身影,再想到秦风此时的身份,心下一阵酸涩,兜兜转转,终究是错过,她甚至未能表达心意,他便成了驸马爷。
洪公公亲自差人送程岑离开,东宫自不用返回,直接送了这位太子妃入皇寺,那左平道极为机敏,从头至尾只字未出声,静静听着元帝与程岑对话。
“不愧是大文豪的孙女,这字仿得无可挑剔。”元帝斜眼看过去,正是大理寺卿站立之处。
左平道立马绕到御前,咚地叩首道:“今夜之事臣定当烂于腹中,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