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天气越发冷了。
天一冷,人总是嗜睡的,只不过金娇娇比别人情况严重一些,天黑没多久,用过晚饭后便开始哈欠连天。赵炳煜抱着孔麒尔陪着老头老太聊天,把二人逗得开怀他笑,喜儿递过刚罐好的汤婆子,金娇娇接过塞进怀里,魇足地又打了一个哈欠。
困!
外祖母见她实在困乏,便嘱咐她早些安睡,他们有外孙女婿和外曾孙陪着足矣。
那态度简直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尤其是外祖父,那眼神里透露出的赞赏和喜爱简直都要溢出来了,腻得慌。
金娇娇甚至觉得头日里发生的事竟像是黄粱一场。她越发看不明白了,心想若真有妖邪一说,金娇娇看了眼谈笑风生的赵炳煜,那他定是只狐狸精,不知给大家施了什么迷魂术。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吃醋的,现下的结果倒是她梦寐以求的,省了她一番从中周旋的力气。新
至于二老突变的态度嘛,她喜爱之人,他们又怎会不喜爱呢。
金娇娇心满意足回屋圆梦周公去也,因此她并未察觉赵炳煜是几时回屋的,又是几更天离去的,以及落在她额间轻羽般的吻。
赵炳煜自认做得天衣无缝,但还是没能逃过一人的眼睛,阖府上下只南七爷察觉到他外出动静。
南七爷默不作声,加了炭火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煮了一壶好茶。
夜静悄悄地,带着茶香味儿的风吹向高空......
陈家庄与扬州城相隔并不远,过了江骑马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陈家庄百姓以种茶为生,整个庄子被大片大片茶树包围,每年三四月的时候,引来不少才子佳人在这茶海间烹茶作诗,附庸风雅。
今时不同往日,茶海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远远望去,只见茶山之上亮着两只昏黄的灯笼,半夜前来的刘宣和翻身下马往那处走去,不料衣摆被树枝刮到,探身摸去竟发现茶树枝有过修剪痕迹,继续查探方知整片茶山都被人打理过了。
他心中立刻起疑,陈家庄惨案已经过去大半年,庄上颓废已久,怎的茶园却既没有衰败也没野蛮生长呢?难不成是官府派人打理的?算算时间,茶园现在应在处于查封状态,不可能这么早就处置出去呀。
刘宣和继续往前走,来到陈氏祠堂正门,里间香火鼎盛,一看就是有专人看守,讽刺至极。
祠堂内大小排位俨然如山,压得人心头沉重,几百口性命一夕之间化为冤魂,用一座华丽的祠堂平息一桩血淋淋的惨案,荒谬!
祠堂就是普通的祠堂,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刘宣和也没多做停留,直接奔荒废的陈家庄而去,案发第一现场早就不复存在,很难发现蛛丝马迹,他在庄上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正当他准备失望而归时,突然,照明的火苗朝左撩了一下,左后方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谁?」
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刘宣和随即熄灭火苗,朝左后方追过去。
追出去大概一里来地,落在一户人家后院门前,两扇门扉吱呀开合着,显然刚有人进去过。
那人轻功了得,刘宣和拔剑出鞘,端出十分戒备之心,小心谨慎推门而入。后院依稀残留着打斗过的痕迹,竹楼背筐随地散落,晒茶的架子上布满蜘蛛网,看起来鬼气森森的。虽然已经破败,还是能看出这户人家相比别户要气派些许。
刘宣和猛地想到,这是,陈念之家!
根据陈念带来京城的血书描述来看,她当时被自己父亲藏在后院的枯井之中才能侥幸逃出生天。后院之中的确有一口枯井,井石上乌迹斑驳,犹如不甘的血水融进石头里长出的青苔。井口上
印着几道很深的口子,像是被人用刀砍上去的。
这种刀锋刘宣和认识,是逗留在边境地带作乱的倭寇们常用的长砍刀,比礼朝常用的军刀要宽要厚要重,砍在实物上就会留下这样的大豁口,看着几道口子的深度,想来当时的场景还真是触目惊心。
只是,刘宣和又摸向旁边的一道豁口,那条口子并不同于其他,绝非是倭寇所用之刀砍上去的痕迹,更像是什么带有锯齿之类的武器砍上去的,又锋又厉。照例说倭寇们的武器都是统一的,刘宣和心里感觉有些奇怪。
「汪汪汪......」
这时,门外传来狗吠声,叠加着脚步压过干枝落叶的声音,正往这院子来。房子内黑漆漆的,可以暂避,他刚一起身,就被人反身拉进了一处堆放杂物的黑暗角落。
「嘘!」
「表哥,是我。」
刘宣和连忙收起手中正欲朝对方刺去的剑,瞪得圆溜而惊讶的双眼憋地满是疑问。
没大一会儿,一只长相凶猛的恶犬闯进后院,两名布衣男子紧随其后,角落深处的两人皆收敛气息,恶犬放慢速度喘着粗气在院子里侦察巡逻了一番,最后耷拉下耳朵蹲在了其中一名男子脚边。
另一名男子满脸通红,眼神恍惚,一开口酒气熏天,「哎,我说你这家伙也太敏感了,这荒郊野岭除了孤魂野鬼谁会来这儿啊。」
那男子并不接他话,蹲下身抚摸狗头,「最近不太平,谭爷吩咐我们加强戒备,绝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另一男子唏嘘不已,搓搓手掴了一把他肩膀说道:「老弟,咋老哥俩都被安排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你还当这是什么好差事不成,那么较真做什么。那谭爷是长了九头十八只眼睛不成,还能时刻盯着咱们?这啥事儿也没有,走走走,冷死了,咱们继续喝酒去。」
那男子有些犹豫,环顾四周确实没发现异常,也就听了他的话跟他走了。等两人一狗走远,隐藏在角落中的两人才相继走出来。
「殿下,你怎会出现在此处?」刘宣和脑子一灵光,突然想起陈念之案的线索就是几个月前一个黑衣人夜袭刘府送来的,那眼神,那身形,以及对刘府地形防卫的熟练程度。
「那陈念的血书是殿下送的!」
赵炳煜没否认,眼睛盯着那锯齿状一般得豁口道:「表哥且跟我来。」
两人探查了十几户人家,从其中好几户之中发现了相同的豁口,由此可见出现在陈念家后院的豁口绝非偶然。
「殿下是怀疑血洗陈家庄的不单单只有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