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娇娇奇怪道:「听你这么说,巨方村的人应当是热情好客才对啊,为何她说这里的村民都排斥外来人?」
李一爻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金娇娇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解释道:「盲婶就是这样,面冷心热,她这样说也是为了你们好。」
屋内陈设朴素简单,可见其间主人清贫。
李一爻利落地收拾出两张藤椅,朝里间叫道:「师傅,师傅,有位姐姐受伤了,你快出来看看。」
「你们稍坐,我进去叫我师傅出来。」
赵冰炳煜小心将人放在藤椅上,半跪在地,掀起金娇娇裙袍,这才彻底看清伤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尤其是膝盖上的伤,周围红肿一片,贴身布料都嵌进了肉里,难为她竟一路忍到现在。
「怎么不告诉我伤得这么严重?」
金娇娇早就疼麻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腿上骇人的伤口被他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让她觉得很不自然。
太别扭了,她刚想放下裙摆遮挡却被他制止。
「别动!」
是命令不悦的语气。
「这是怎么弄的?从马上摔下来弄伤的?」
「额......嗯。」
金娇娇模棱两可的点点头,想着若是让他知道这是被鬼吓得惊慌失措才不小心摔倒弄的,那她大小姐的面子还不得丢回汴京老家去。
就让还被困在瘴气林的马儿背锅吧。
「以后不许骑了。」
金娇娇:「??」
马的锅,关我什么事?
赵炳煜一脸严肃道:「你大底是跟马犯冲,上次差点让马给踩了,这次又让马给摔伤腿,太危险了,总之以后别骑马了,安安稳稳坐你的马车吧。」
他说得竟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金娇娇反抗:「你这是在剥夺我骑马的乐趣!」
「嗯,剥夺了。」
「......」
这该死的毫无道理可讲的霸道,谁给他的底气?
最可恶的是她内心深处还很受用,这是什么邪门的心态!
嘴上着逞口舌之快:「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得这么宽,我偏要骑,你还能把我腿打断不成?」
金娇娇既跟自己对着干,也跟赵炳煜作对,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就是不服管教,赵炳煜突然就有点头疼了,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
确实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金娇娇故作凶巴巴的瞪着他,等着看赵炳煜继续管教自己,然而赵炳煜只是仰着下巴深深地望着她,末了淡淡喟叹一声,强硬的态度一下就软和了下来。
他道:「老婆,不是我管得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很担心你,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让岳父大人担心。」
一想起瘴气林的事他就后怕,没什么能比家人的前途未卜更令人揪心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在一切强大的不可控之力面前,他渺小得不值一提。
金娇娇一向吃软不吃硬,赵炳煜突然态度一转,她反而无话可说了。
这时,去而复返的李一爻掀开帘布,带着他师傅李芨从内间走了出来。那是个文质彬彬的瘦削中年男子,穿一身水墨色布衣,头发以足簪束起,身材高挑,周身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眉宇之间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温柔忧郁之气。
他将手中的木盘搁在桌上,上面放着干净的棉布以及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接着朝赵炳煜打着手势,而李一爻则拉起赵炳煜道:「大哥哥,你先让我师傅瞧瞧姐姐的伤势吧,我师傅可是很厉害的。」
两人这才明白原来医师李芨说不了话,是个哑巴。
「有劳李大夫了,快帮我夫人好好看看。」赵炳煜忙退到一旁。
李芨:不必客气。
听到那一声「夫人」称谓,金娇娇的心思一下就飘到不知处了。内人、老婆、夫人、她以前觉得这都只是平平淡淡的称呼而已,可是现在,当这些称呼应到自己身上时,感觉又怪怪的,说不上来,就像心被系上了透明的绳子,有了牵引和归属。
李芨一边检查处理伤口一边对他们打着手势,李一爻则充当着解说翻译。
膝盖上的口子虽然深,但好在没有伤及筋骨。李芨剪开贴在伤口的布料进行伤口清洗消毒处理,药水刺激性强,金娇娇疼得脸色惨白,一侧的赵炳煜默默从身后扶住了她单薄的肩。
接着上药包扎,敷上药膏后,感觉清清凉凉的,那种皮肤上的炙热灼痛感消散了许多。
李芨:令正稍微忍耐片刻,接下来我要将脱臼错位的关节掰正,会疼一阵。
由于之前扭伤脚以后,她又带伤强行跑了一段路,现在整个脚脖子肿得就像发红的馒头一样,李芨稍微抬起一个弧度,金娇娇没忍住痛得嘶的一声,连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
赵冰煜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一面鼓励她忍忍,一面又心有不忍对李芨道:「李大夫,我夫人怕疼,能否轻些,再轻些。」
李芨正在找穴位,听出了他的焦急,只温和地笑了笑。
李一爻道:「大哥哥别紧张,我师傅正位手法一绝,一下下就好。」
「啊?」
赵炳煜面露尴尬,心想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还有一下下是什么意思?
疼一下下?怎么可能只是疼一下下,他自己小时候也扭伤过脚,自然知道接骨的时候到底有多疼。
李一爻调皮地笑起来,继续道:「大哥哥这副样子,跟村里王大哥简直一模一样,他夫人生宝宝的时候,他在产房外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六神无主,跟丢了魂一样。」
童言无忌,听者有心,金娇娇跟着瞥了眼赵炳煜,果然见他连鼻尖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需要接骨的是自己,他犯的哪门子紧张?
李芨见金娇娇注意力有所转移,找准穴位手腕就着她脚踝一拧一推,咔一声脆响,等金娇娇意识到锥心的疼痛发出尖叫时,关节已归位。
赵炳煜和金娇娇几乎同时握紧彼此的手,李芨治疗病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又将她脚踝上好药,用直木棍固定好以防再次错位,一直到治疗结束都面不改色。
在医师李芨的眼中,这不过就是小小扭伤,两人反应未免太过大惊小怪,有钱人家的小姐公子哥,难免娇气。
懂事的李一爻贴心地为他们递上擦汗的帕子,愣愣地赵炳煜还不忘先帮金娇娇擦干净脸上污迹和汗珠。金娇娇刚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迟钝地脑子突然想起刚才李一爻说到的生宝宝一事。
若是生宝宝?
赵炳煜乍地把帕子一扔,暗下决定:生什么宝宝,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宝宝!领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