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王子率领的军队在第三天的早晨回到了瓦瓦西卡。
留守堡垒的一千多军队和数百平民无一例外走到了外头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我们胜利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语让所有人都开心地跳了起来,经过昨日早上数十分钟的战斗亚文内拉的军队成功地击溃了西瓦利耶的主力,当弓手们押着数千受伤的西瓦利耶骑士顺路走到亚诗尼尔的时候,整座城的人都惊呆了。
这场战役在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打得非常漂亮。
亚文内拉一方以数百人的死伤换来了整个西瓦利耶重装骑兵部队的无力化,近万骑士和军士的死伤,超过一万六千匹战马的死亡让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彻底地葬身于风景优美的艾卡斯塔平原之上。
虽然箭矢消耗一空的弓手们同样无法继续战斗,但还拥有三千重骑和大量步兵的亚文内拉在艾卡斯塔平原范围内的军力已然是超越了西瓦利耶。
乘胜追击,爱德华命令手下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防指挥官查尔斯爵士的率领下弓手们将投降的西瓦利耶骑士顺路直接押送到亚诗尼尔,余下的则由爱德华王子率领,顺道收复了爱伦哨堡。
驻扎在哨堡的西瓦利耶贵族们没有任何迟疑地高举双手投降了。
遵循骑士精神,王子接受了他们的投降,西瓦利耶的贵族们得以留得一丝体面。而那些没有贵族头衔付不起赎金的西瓦利耶普通士兵,则成为了亚文内拉贵族的奴隶战利品。
看着阿尔瓦爵士几人满脸欣喜之色地将这些西瓦利耶人绑起来以待售卖,爱德华平淡的双眸之中有着一丝深思。
一介小国亚文内拉,挫败了西海岸最为强大的国家西瓦利耶。号称能够从安西西比海峡一路冲锋到索拉丁高地所向披靡的西瓦利耶骑士,仅仅踏出国门不过十几公里,就在艾卡斯塔折戟沉沙。
胜利的消息通过繁华的亚诗尼尔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发了疯地四处乱窜,距离繁华城邦不过数十公里外的那片躺满了马尸的战场被慕名而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努力地试图通过士兵的哨岗跑进去偷一些战利品用来兜售,所有人在得知这场战役和西瓦利耶试图进攻亚诗尼尔的消息时都经历了惊讶、惊呆、然后欣喜若狂的三个阶段——他们直到战争结束之前都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就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无数个版本的关于如何战胜无敌于西海岸的西瓦利耶骑士的过程被人们疯狂地传唱着,回到故里的弓手们俨然成为了民间的英雄,许多并没有参加过这场战役的人也开始背着长弓到处乱跑张口闭口好像自己几个小时之前就在那儿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这是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的胜利。
远在千里之外的菲利普二世在亚诗尼尔和瓦瓦西卡陷入狂欢数个小时以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据称他当场砸烂了自己最为中意的那个拉曼时代的古董花瓶,并且在王宫之中大喊大叫,极为失态。
胜利,是属于亚文内拉人的。
一向被西瓦利耶人冷嘲热讽的亚文内拉平民乃至于贵族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只觉得精神一振,他们抬头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个意义深刻的日子,这一天除了骄傲以外没有任何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这些欢快的人儿。
胜利的消息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借由快马加鞭的人们传达到了每一座亚文内拉的城邦,狂欢的气氛在一座接着一座的城市和乡村燃烧了起来,歌舞升平,一桶接着一桶的麦芽酒被搬了上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庆祝着。
与这些一同被参加了战役的弓手们传播开来的还有爱德华王子的演讲,作为整场战役的关键人物爱德华在亚文内拉民间的声望抬升到了顶点。人们亲切地将他称作“我们的王子。”“亚文内拉的儿子。”,在酒馆、在广场,在任何的公众场所里头都有人在大声地呼喊着爱德华的名字,许多人借着酒劲就开始胡吹自己在那场战役之中是如何跟王子并肩作战的。
如此大的反响或许就连爱德华本人都没有预料到。
——胜利对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单纯地击败了对手这么简单。这是一个民族成功地获得了认同的证明。
爱德华击败了西瓦利耶人,但他不仅仅是击败了西瓦利耶人这么简单。他是作为亚文内拉的领导,作为亚文内拉人的王子,为他们引来了胜利,创造了奇迹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骑。
这是为什么所有的亚文内拉平民都会几尽癫狂的原因,因为有生以来——
他们第一次有了一位真真正正的,属于亚文内拉人的王子——或许未来还会是国王。
生于这片土地的亚文内拉的王,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与他的人民并肩作战,以身作则,勇猛而不退缩。
近两个世纪以来,平民们都和贵族有着深刻到生活方式的隔阂。这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亚文内拉平民一直都被包括王室在内的所有贵族们视而不见,他们更多地关注在千里之外的西瓦利耶首都展开的骑士比武而非平民的生死。贵族们用尽一切可能把自己和平民对立开来,这使得亚文内拉人无比渴望着有一位贵族可以真正地在乎这片土地,真正地在乎自己这样的普通人。
现在他们得到了。
所以我们无法怪罪这些人儿都相拥而泣,不醉不归。
镜头转向另一侧,不同于几乎举国上下的狂欢,处于整个事件中心点的人物:爱德华王子本人,却在胜利之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王子本人的这种沉默的氛围和其他人的欢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往深处探寻,其实也不难理解。和一无所知的平民甚至是大部分的亚文内拉骑士不同,洞悉这一次胜利本质的爱德华在知晓战略本身了不起的程度的同时,也深刻明白这是一次不可复制的胜利。
西瓦利耶人的大意,恰到好处的这个季节的狂风,以及熟悉地形得以埋伏的优势。这三点共同造就了这次独一无二的胜利,它是伟大的,但同时也无法令人不开始深思。
——因为它有太多的假如,并且一旦这些假如有其中之一实现了,那么输的凄惨的就会是亚文内拉人。
假如西瓦利耶的军队协同体系更好一些,步兵从侧翼前进掩护骑兵探查是否有埋伏,那么亚文内拉人会很快地暴露自己,陷入苦战;假如西瓦利耶人袭来时风力不足以让箭矢跨越整段距离,箭矢无法命中,那么即便是拉近了距离,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变数,很可能最终亚文内拉还是会输,或者是惨胜。
这是一场在生死存亡之际孤注一掷地对着唯一的可能性投下所有筹码的赌注,诚然,它奇迹般地大获全胜了——但由此暴露出来的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麻烦却恰恰证明了亚文内拉的弱小。
常胜将军无需奇迹。
这句流传在各国军界的名言用在这里恰如其分——之所以需要如此孤注一掷,正是因为亚文内拉已经是山穷水尽。
军队无法正面与西瓦利耶对抗,整场战役就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还只能用一次。
下一次,西瓦利耶人还会这样粗心大意给予可乘之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作为西海岸最强大的国家,西瓦利耶不可能重复犯同一个错误。
假若他们决定再度袭击,那么这次肯定是有备而来,不会再上亚文内拉的当。
那样的话,要用什么方法来应对?
爱德华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以亚文内拉现在所有的军力加起来,假若西瓦利耶仍旧决定要攻击的话,他也没有任何的把握能够击退他们。
诚然,他们胜利了。
但战争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斗游戏,它没有打赢了之后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继续做好朋友这一说法。光鲜的胜利之下两国的关系必然陷入破裂状态。
接下来的问题远比打一场胜仗更让人头疼。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亚诗尼尔的商品输出,亚文内拉之所以繁荣的原因,王国的脖颈被扼在了西瓦利耶人的手中。而刚刚挫败了对方引以为豪的骑兵部队的亚文内拉要如何处理这一个问题变得至关重要。
烦恼不已的爱德华在这天晚上找到了亨利。
孤身一人没有携带任何卫兵的王子殿下来临的时候我们的贤者和洛安大萝莉正在享用晚餐,由两人自己动手做出来的美味引出了爱德华的饥饿感,他这才发现自己一整天都在苦思冥想连饭都忘了吃。
于是与二人一同开始进餐的爱德华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酒足饭饱他才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你是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亨利没有看向他,仿佛对方不是一位王子而只是个平凡的路人。
贤者捧着一本书,羊皮制成的表面,内里是粗糙的莎草纸。书是空白的,爱德华瞥了一眼,这么厚的一本书有着相当的价格,而亨利正在上头书写的一些东西似乎是关于剑术的要点。
他又看向了一旁,娇小的洛安萝莉用一个小木凳子垫脚此时正熟练地清洗着餐具,而在门口的地方,摇曳的火光下,倚靠在墙壁上两把木剑和两把钢剑清晰可见。
“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派一位王家近卫步兵的教官来教她。”爱德华沉吟了一下然后这样说道,亨利抬起了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的学生我想自己来教。”
他这样说道,爱德华也不再坚持,而亨利写完了一页,依然看也不看地说道。
“假如你在考虑的是进攻因茨尼尔以确保亚诗尼尔货物的输出的话,现在你应该放弃了。”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爱德华愣了一会儿,然后皱眉摆出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先生没有说错,我确实有在考虑这方面的可能性……”
“以亚文内拉现在的军力,没有任何的可能性,能够战胜西瓦利耶。”亨利书写的速度相当之快,他很快地又翻过了一页,同时说道:“进攻因茨尼尔会是一个自取灭亡的举动,原因很简单,守住因茨尼尔对于西瓦利耶的意义远比攻下亚诗尼尔更大。”
“……因为因茨尼尔是粮仓?”心思聪慧的爱德华无需亨利细说就明白了个中缘由,贤者点了点头:“因茨尼尔是整个西海岸最大的粮仓,不单供给本国还对外销售,说它是西瓦利耶的亚诗尼尔也不为过。”
“并且比之亚诗尼尔更加重要的,假如亚诗尼尔被夺去了,亚文内拉顶多遭受一定国力上的打击,而因茨尼尔若被夺去了,整个西瓦利耶都得饿肚子。”
“人们一旦没有办法填报肚子那么讲什么都没有用,王子殿下的那位表叔必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为了国内的安定以及他自己脑袋上的王冠着想,假如亚文内拉进攻因茨尼尔,那么整个西瓦利耶都会疯狂抵抗。”他这样说着,而爱德华理解地点了点头,但他又随之眉头紧皱显得十分忧虑。
“但你大可不必担心。”亨利停下了书写,看着对方忧虑的脸色贤者淡淡地开口说道。
“西瓦利耶人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做。”他这样讲,而爱德华愣了一愣,他抬起头对上了贤者那双深邃的眼眸。
“可先生之前不也告诉过我,西瓦利耶人若是提高关税……”爱德华没有全部说完,因为亨利摆了摆手:“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你打赢了一整支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记得吗?”他这样说道:“在这场战役之前,西瓦利耶人根本不把亚文内拉放在眼里,所以他们可以肆意调整关税禁止出口。”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西瓦利耶假如想要这么做,他们就必须担心亚文内拉的报复。”
“你证明了亚文内拉的实力,王子殿下,你让亚文内拉从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庸变成了值得被慎重对待的邻居,西瓦利耶人在这之后的举动会变得小心翼翼得多的。”亨利说道,爱德华恍然地点了点头,但他还没有说完。
“这件事情其实远没有你想象地那么严重,亚诗尼尔的商人们,可不仅仅对亚文内拉而言是一笔财富。”
“商人沿途贸易对于西瓦利耶一样有着促进繁荣的功效,假如不是每季一度的商队,瓦沙港口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繁荣——”
“西瓦利耶封锁消息之时袭击了商队联合的马车队,这件事情很可能已经造成了驻扎在西瓦利耶的商队以及等待货物的外国商人们的严重不满,而假如他们再进一步地拿这件事情开刀,那么无异于在逼迫商人从西瓦利耶撤离。”亨利蘸了蘸墨水然后翻过一页接着书写,同时说道。
“你低估了这次胜利造成的影响,王子殿下,西瓦利耶不仅跟亚文内拉接壤,西部的安布鲁瓦兹在听闻亚文内拉人取得了这样的胜利以后必然会蠢蠢欲动,而东方的埃瓦利斯特也是常年与西瓦利耶处于交战状态。”
“胜利引起的是亚文内拉对于一些缺陷的反思,但对于西瓦利耶,却是内忧外患一并浮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亚文内拉的态度不过于咄咄逼人,他们也会乐于维持现状的。”
亨利这样说着,爱德华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火光摇曳,一旁洗净了餐具的米拉擦了擦手然后走了过来。
“是时候开始练习了。”女孩干劲满满地这样说着,而贤者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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