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柱确实是个能人。”王振济一边思索一边缓缓地开口:“只怕到目前为止,依托他的姻亲中,只有宋阳正的贪污问题比较大,其他人都在合格线上。”
“宋阳正早逝的母亲是魏国柱最疼爱的妹妹,所以魏国柱才会念在妹妹的份上一再为宋阳正说话,他们之间的利益输送并不算大,更多的是一种亲情输送。所以,想拿下宋阳正,就得让魏国柱对他的移情感情消失才行。”
“他妈妈是魏国柱的亲妹妹,除非我们证明,他对他妈妈不好,或者,他不是他妈妈亲生的,那么,魏国柱才有可能撤下对他的保护。”
许含真顿时眉头一皱:“宋阳正虽然爱钱,脾气也暴,但据说他对他妈妈还是有感情的。”
所以,在外人看来,宋阳正是孝顺子。
王振济故意问:“确定宋阳正是魏国柱的亲外甥?”
“宋阳正是魏国柱亲自从产房门口,从送婴儿的护士手里抱过来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彭见祥肯定了这事:“那时候妇产科还没有现在这么火热,那天并没有和宋阳正同一时刻出生的婴儿,而且,在宋阳正和他母亲挺相像的,不存在护士抱错给家属的事。”
王振济有些意外:“师兄,您连这个都去查了?”
“我也想过从这方面入手,只是,目前来看,不太可行。”彭见祥自嘲地道。
“那么,宋阳正的母亲是因为什么而逝世?”王振济又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以魏国柱在水力电力集团的影响力,怎么宋阳正目前只屈居一个工程经理的职位?”
张庆陵是因为后台不硬,才只当一个工程经理,宋阳正可不是!
“魏国柱的帐,不太干净,但宋阳正的帐面是干净的。既然两人都是贪,魏国柱如果是明目张胆的风格,那宋阳正就有点装。”王振济又指指桌面上的卷宗,再问两位师兄:“那么,你们确定,他对他母亲的孝顺,不是装出来的?”
许含真与彭见祥、吴卫军均是一怔。
这话,不无道理啊!
“他想要更好的前途,就得依仗舅舅魏国柱的势,所以他必须对母亲孝顺,才能让舅舅满意。”吴卫军很快按照这个思路来分析:“所以街坊们才会说他孝顺?那,怎么才能证明他不孝顺……。”
“这个怕是要去查查他母亲逝世的原因,他当时的表现。”彭见祥马上接话:“也不知道事隔那么久,还能不能查到。”
许含真目光微闪,马上提醒:“对了,我调查他的家庭环境时,听说他父亲在他母亲死后不到半年,就交了新的女朋友。据说,宋阳正还为此,和他父亲闹了半年多的别扭。后来,他父亲和那个女朋友住到了一起,他就直接搬到学校去住了。那段时间,是魏国柱出钱资助了他的生活费。那时,他还在读高二。”
“后来,魏国柱帮他向他父亲讨要了抚养费,并没有影响他的学习成绩,高三时,他与他父亲重归于好,他父亲和那个女友也分开了。自那以后,他父亲就没有再结婚,从来都只是交女朋友,但不带回家。”
王振济目光一凝:“这就有问题了。没有谁,能在双亲之一意外过世时,还能保持学习成绩稳定。我当年,成绩也波动过。”
许含真和彭见祥马上对视一眼,继而,面现惭愧。
吴卫军相当意外:“振济,你那时……。”
“我从原来的年级第一,跌到了年级前十。”王振济十分平静地回忆着那一段伤心的时间:“不过,那时老师们都理解我的心情,没有怪我。我是在初三的后半期,才把学习成绩重新提上来。”
许含真与和彭见祥顿时同时恍然大悟,彭见祥更是十分肯定地道:“师弟你当年那么聪明,学习成绩都会退步,宋阳正当初读书时并不算很出众,怎么可能没有波动?所以,他母亲去世,并没有让他太伤心。”
“他父亲在他母亲去世后半年内就找了新的女朋友,说明夫妻感情并不是很深厚。魏国柱既然曾经帮他向他父亲讨要过抚养费,就说明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是经济很困难的,这也导致他爱钱。”许含真马上补充着自己的分析:“而他现在赚钱之后,并没有很孝顺他父亲。我们曾经以为,这是因为他怨恨他父亲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性情凉薄之人。”
王振济微微一笑:“魏国柱从水力电力集团退休后,宋阳正和他之间的来往,是不是疏远了一阵?”
“据说,魏国柱退休之前,曾经教训过宋阳正,所以,那一年的过年,宋阳正没有来探望他这位舅舅,这个在魏国柱所住的小区里,传了一阵子,很多老人都知道。”吴卫军马上回答:“不过,大家都以为,是年轻人爱面子。”
“资料里说,魏国柱退休之前,曾经想过帮宋阳正调动职务,不过最后失败了,具体原因是名额被人顶了。”王振济的眼神深沉:“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魏国柱这次才会如此无顾忌地要力保宋阳正。”
“这么看来,他们舅甥的感情并不是很深沉。所以,我看我们还是要从宋阳正过世的母亲那里着手,看看他对他母亲的态度。”
彭见祥疑惑地看看桌上的众多资料:“振济,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主要方向,就放在宋母身上,这些资料不用再研究了?”
“对!”王振济很肯定地道:“我们不是要杀死宋阳正,而是要把他调离现职位。那么,只要能说服魏国柱放弃做他的后盾就行。这事的关键点,在于他和他母亲之间的感情。”
“那咱们分头吧,见祥你留京城查查魏国柱与宋阳正和宋父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则去宋阳正的老家查查他和他母亲以前的相处。”许含真马上沉声道。
王振济:“我去找找宋父在宋母死后交的第一个女朋友。说不定,她也会知道点什么。”
就在这时,许含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梁莫龙打来的。
许含真忙一接,再按下了免提。
梁莫龙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含真,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宋阳正母亲的病,当年是被宋阳正气的。他那时曾经偷偷暗恋过一个女人,还悄悄地拿了他母亲准备给外祖父的钱去给那女人买贵重首饰,被他母亲发现了,气得引发了冠心病。而他母亲后面逝世,也是因为冠心病复发,抢救不及!”
彭见祥和许含真相顾愕然,再佩服地看向王振济。
这又被小师弟说中了!
一般的初中小男生,哪里敢私拿家里的存款去偷偷买贵重首饰?
这算是相当过份的行为了!
王振济也很意外:“莫龙哥,您太厉害了,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哦,”梁莫龙顿时意外起来:“你们也想到了要从他和他母亲的关系上找到突破点?可以啊,小师弟,我这个消息还是无意中从我一个同学那里听说的。他的一个朋友就是宋阳正的一个表姨,在宋阳正母亲住院时,来探病而无意间听宋阳正的母亲和其父亲说的。”
王振济马上不假思索地道:”那您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此外,您能不能告诉我,是宋阳正的哪个表姨?我好再去查一查。”
宋阳正的外公,可能会因为女儿的关系,隐下这一段经历,但宋阳正的表姨肯定不会顾忌这个问题。
只要这个消息确定不假,如果再能找到宋阳正对其母亲凉薄的证据,就能成功说服魏国柱不再管宋阳正的前途。
再是舅甥,也会有所忌憧。谁也不想自己认真扶持的晚辈是个薄情绝义的人。
“嗯,我稍后发讯息给你们。”梁莫龙马上叮嘱:“不过,你们毕竟不是警方,找上门去了解情况时,务必注意方式。”
王振济顿时微微一笑:“行,我们会把握的。”
……
等挂了梁莫龙的电话,几分钟后,王振济收到了这位师哥发过来的资料。
仔细看过之后,确定许含真与彭见祥都收到了,王振济便请示:“谁去豫州找这位阮主任?”
“我去吧!”许含真忙道:“我们事务所是正式接了刘总私人委托单,我的时间更自由一些。你们俩只是来帮忙的,就先留在京城。”
“那我再找时间约一约魏国柱,”彭见祥立刻道:“表明我们无意与他继续为敌的态度。”
“行。”许含真点点头:“我们双管齐下。”
见许含真看向自己,王振济想了想,道:“那我就去接触接触魏国柱的那几个弟弟和儿女,再探探他们对宋阳正的态度吧!”
尤其是魏国柱的孙子魏海渠,如今刚刚进京城水力电力集团任职,王振济觉得,同为年轻人,或许自己与魏海渠会更有共同语言。
……
中午,王振济在缦云庄附近的一家酒楼里请客吃饭,再于饭后,和许含真一起,送冯皎眉和厉专娟前往国际机场。
待将三位分别送进了候机室,王振济便却步,在机楼外拦了辆的士,直接前往水力电力集团总部职工宿舍楼,约见在这里住的魏海渠。
正在宿舍里休息的魏海渠听到门卫的通报后,走出来,看到王振济,顿时疑惑地问:“你就是王振济?你来找我做甚么?”
王振济微微一笑:“魏先生,今天刚好休息日,方不方便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行,跟我来!”魏海渠倒也干脆,立刻转身引路。
不多时,他俩来到宿舍楼区的蓝球场边。
在观众席上找了位置坐下,魏海渠好奇地打量着王振济:“你比我想像中要年轻,也大胆。”
“我是以私人的身份来办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好,回公司上班。而且,我也知道魏先生您不喜欢被人隐瞒。”王振济坦荡地道:“当然,我相信,咱俩应该会有共同的话题。”
“你真自信!”魏海渠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比我见过的很多高研士都要自信。”
魏海渠也一向很自信,但是,总觉得王振济眼神更亮,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王振济顿时失笑:“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错过,并因此而赚下了数亿身家。我相信,魏先生您要是有我这样的成绩,您也会很自信。”
魏海渠微怔,随后嘴角泛起一抹自嘲,但眼神也缓和了许多:“我这个行业,就不用指望数亿身家了。我能够超越我爷爷就不错了。”
他再平静地看向王振济:“我爷爷说,他昔日工作时,在财务上面确实做得不谨慎,随便一个有经验的会计师,就能查出帐目上的漏洞。所以,你应该不是为了他的帐目而来吧?”
王振济觉得这个魏海渠着实聪明,也豁达,当下再度微微一笑:“我只知道,魏总虽然爱钱,但有底线。那个年头,在质量合格的情况下,收一点来自下游企业的好处费的事,太普遍了。我们开国领导们的心里,也都是认为,想社会经济稳定,还得团结一部分可以团结的人。有些人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作风问题,但只要不影响大局,能够做实事,就可以容忍。”
“哟,”魏海渠意外地看他:“所以,你不是来揪我爷爷的错的?”
王振济坦然告知:“我说服了我的师兄们,因为我们的根本目的,不是清剿财产,而是阻止你的表舅宋阳正,在贪污的问题上继续堕落下去。他的罪如果继续扩大,将来难免会影响到你们魏家,毕竟现在你和他是在同一个集团里工作。”
“同时,我认为,宋阳正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是因为他知道,魏经理会因为你姑奶奶的原因,一直包容他。但是,你很讨厌这一点,对吧?”
魏海渠的目光有些闪烁,再看向空旷的蓝球场,没有再吱声。
“你是魏家人,他是宋家人,不存在什么家丑不外扬。”王振济再犀利地看着他:“我猜,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他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对长辈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