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王振济虽然接到了秦向辉的来电，但并没有马上就向冯皎眉和廖玉升提起。
还是等收到了钱之后，再显摆也不迟。
再说，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急，秦向辉虽然是负责从中联系，但不能拍板，怕是要重重汇报。
所以，当第二天下午五点半左右，他再收到秦向辉的来电时，是相当意外的。
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而后，等听清了秦向辉的转告，王振济目瞪口呆。
自己果然分析对了，上面的领导会考虑自己的想法！
但是，拿自己在承光实验室的相对应股份来换的……。
这算不算是间接地将了自己一军？
若是自己不肯，人家会不会认为，自己给出的评估报告不实？
若是自己肯……作为私人投资，自己若是将自己的股份转让一部分出去，必须要经过东方红能源公司和知恒集团公司双方的同意才行。
何况，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患。
王振济很冷静地对着秦向辉道：“秦处长，我不介意拿来换，但我必须征得东方红能源公司与我们知恒集团其他董事的同意。此外，如果有其他公司想投资承光，还必须答应，不管他们占了多少股份，都不能出手干预东方红能源公司对承光实验室所有技术的管理权和经营权。这一点，必须要写进转让协议里。”
手机里原本挺高兴的秦向辉顿时变得相当意外：“怎么，你还怕上面派人来干涉承光实验室的经营？”
“我是怕。”王振济毫不讳言：“海董相信我，才让我和我们知恒集团在承光实验室的投资里出资。我和知恒集团前期只是财务进驻，不插手其他的经营。所以，经由我转让出去的股份，其承受者也必须答应这一点。否则，我宁愿不接受这种方式，不要这点投资收益，将一半评估费捐出去，我自己只收一半钱。”
半晌，手机里才响起秦向辉的声音，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也有一丝佩服：“你啊！行，这事我会再向领导反映。”
他是真的佩服王振济了。
若是像王振济这样年轻的其他私人投资者，早在听到这条件之后，就满口答应了，哪里还会想到去限制人家的经营权。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不为权势所慑的年轻人，大脑才是真的完全清醒。
也难怪王振济以前的评估案都是很准确的。
人家的专业胜过感情。
见秦向辉并没有数落自己，反而是同意帮忙去沟通，王振济也松了口气。
这位中间人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出过度干预的事，承上启下的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而王振济自己估计，这个条件，如果是有远见的领导，应该会答应。
他便笑笑：“那就麻烦秦处长再辛苦辛苦了。不管这事能不能办成，下回我来京城，或者您来汇金，我都一定请您吃饭。”
秦向辉马上在手机里笑了起来：“小王董客气了！我这是职责所在啊！行，不耽误您的时间，我现在马上向领导去转达您的意见。”
等结束了这波通话，眼看着时间已经是快下班了，王振济马上先跟已经带队返回公司准备做个小结的贺峰通了个气。
这一回，他就跟贺峰说得比较多。
“看来太阳能电池这一块的水有点深，连领导们都有点没底。”贺峰一针见血地道：“怕在那理论转化率上跌一大跤，才想到用这个机会来进承光。”
王振济目光微闪：“你是说，领导在之前征召我去京城的时候，就想到这一步了？”
贺峰靠在舒服的经理办公椅上悠悠地道：“这是预伏下的一个棋子。如果你的评估结果不受重视，或者没那么大的机会成功，他们也会重新评估太阳能电池的其他研究方向的可能性。不要小看这些领导们。尤其是身居高位的领导们，他们很擅长布局，走一步看十步。”
“你现在赶紧去找余董。这事不属于财务部，而是你自己的事。余董是你的岳父，你直接跟他商量，如果他赞成，你再去找海董与何教授吧！”
……
等稍后，王振济打过招呼之后，来到17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就见余中辉正在和赵董聊着什么。
王振济也没回避，就含糊地道：“爸，如果我想拿在承光实验室的一部分私人股份，去换京城的一项国企的芯片制造投资，您会不会同意？”
余中辉顿时一愣，再看向赵董。
赵董眉毛一扬，很快恍然大悟：“所以你上次去京城被征召，是因为这个芯片制造方案的评估？上面领导通过了？”
果然赵董也不是省油的灯，聪明着呢，之所以不入体制，怕是还有其他的问题。
王振济心里想着，又沉声道：“他们打算付给我几千万元的评估费。我觉得他们想付全款，怕是要等一阵，所以我提出，用其中的三分之一来投资。现在上面说，看中了我们承光实验室的技术，要和我价值相等的交换。”
余中辉眼中精光一闪，但依然没有说话。
赵董却是马上叫好：“这是好事啊！”
他再劝说余中辉：“我觉得这个可以试试，东方红那边应该不会反对。”
“不管人家会不会反对，咱们都要去问一问。”余中辉这时才慢慢地道，指着王振济：“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跟海董说。”
王振济马上拨通了海临圣的手机，并按了免提。
这回不是海临圣的助理接了，是海临圣直接接的，声音很热情：“小王董，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难道是又有何教授的好消息了？”
余中辉与赵董对视一眼，对王振济的识趣很满意。
王振济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情况讲了讲。
海临圣沉默了十来秒后，又轻笑起来：“小王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事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你这两天有没有其他的安排？要不要再约上你岳父，我们三家一起讨论下？”
余中辉在一旁听得清楚，马上认同地点头：“可以。我今晚和明天都有约，但后天有空。”
“正好！”海临圣马上在手机里道：“我也是今晚和明天都有约，那咱们就后天中午，一起开个视频会议吧？记得把何教授与赵院长也叫上。”
王振济忙道：“那我去联系他们。”
……
稍后，接到王振济关于上面领导想和王振济私人换股，以及海临圣提议在周日中午进行视频会议讨论换股事宜的事，何天蓝并没有任何意见。
倒是赵院长对此又兴奋，又有些纠结。
王振济能理解他的心情。学院批下的研究项目到现在还没有出成绩，倒是何教授自己引来的投资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且用不了多久就有可能投入生产，产出效益，那做为学院的分院长，赵院长哪里能不多想。
是不是秋教授的研究方向真的错了？学院为此投入的资金会不会在将来全部打了水漂？
不过，理解归理解，王振济不打算开解赵院长。
都是成年人，不管是秋教授，还是何教授，都是有着极深的研究能力的人，一旦锁准方向，一般情况下，不会因为其他人的劝说而变更自己的思路，否则，就是一种对自己的否定。
而自己若不是有系统的提示，自己也没能力去发现哪一个更容易实现。
所以，就看老天爷是否会可怜秋教授，在未来的哪一天，让这位老教授在理论推导上再取得重大突破吧！
……
周日中午，在知恒集团的网络会议室，何天蓝、赵德贤和海临圣分别上线。
王振济先将情况重新简要地介绍了，再接受大家的询问。
海临圣的脸色十分平静：“如果按王董的说法，他们只是参股，不参与实验室的具体经营和管理，我可以接受。不过，这一点必须写进协议里，有效期也必须讲好，不管他们入股企业的继任者是谁，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来宣布这条协议无效。”
“而且，我们还要再加一个补充条约。所有想参股的人，必须经过我们所有股东的一致同意，才有资格来参股，而且总数不能超过2%。”
“我同意。”余中辉点点头：“我看他们就是早就预料到，一旦他们愿意就这一次的评估向振济支付费用，振济就会有类似的请求，而后，他们便可以趁机打开我们承光实验室的缺口，以一换一。对他们来说，至少能在何教授您的研究成果中分一杯羹，而实际上不需要付出太多的钱，其实是赚到了。”
“当然，他们这个表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冒着风险的，会让一些心思较多的人怀疑，是不是京城大学光伏中心和昌南大学光伏学院的一些研究思路不对，从而影响到这些研究员的信心。所以，他们目前应该是不敢大投，顶多是利用这种难得的机会，和振济交换，向外界表示，他们只是想趁这波东风来赚一笔罢了。”
“我认同海董的要求。如果振济你着实想要他们的技术分红，那就必须在经营管理权上卡死。当然，如果你最终又后悔了，不打算要这个投资的资格了，对我们来说，也更加轻松。”
王振济摇摇头：“他们既然开了口，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如果我不答应，他们以后还会想其他的办法来联系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花钱或者用其他方法来换得我们手上的股份。与其如此，不如现在讲好约束的条件，光明正大的交易。”
“如果诸位对我之前的提议没有意见，等他们再联系我，我就是这么回复了。”
余中辉突然又开口：“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加一条约束？以后的产品生产，肯定是由海董你们集团来负责了。目前我们是相信您的经营能力，所以我们知恒与振济都只是当一个投资分红者，而不是一个投资经营者。但如果东方红的实际话事人换了人，那我们知恒集团便有权视届时产品的生产和销售情况，而考虑是否分担一部分经营权。”
王振济目光微转，点头：“这个我同意。这也是为了保护海董您对东方红的控制权。”
海临圣微微一笑：“我很感谢诸位对我的信任。这样吧，假如将来的哪一天，我真的因为意外而失去对东方红能源公司的控制权，那么，我同意你们对承光实验室和其相应产品授权的企业的插手。”
……
这场网络会议讨论了近一个小时后，顺利结束，几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接下来，就是等待京城方面的回复了。
王振济再回到清水湾时，就见冯皎眉在书房里静静地看书。
王振济好笑地在她身侧坐下：“你都不担心上面的安排？”
“我老公那么聪明，敢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不担心的，对吧？”冯皎眉转过头来，朝着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不会算错的。”
王振济扬扬眉：“对我这么有信心？让我听听你的分析。”
冯皎眉自信地道：“之前已经有一个香江首富的前车之鉴了，咱们当局自然是不会再让一个领域出现一个特别庞大的势力。有了移动，还要搞联通；有了水力电力部门，还要搞个国家电网和华建；”
“说白了，就是要鼓励在一定范围内的良性竞争，促进彼此的进步，同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彼此的战力。对外的战争，我们需要强硬，但对内的管理，我们只需要服从与平衡。”
“所以，当局会自己出资搞一个方向的研究，也会支持另一个方向的研究，看看哪一个更容易出成绩，有效益，而后，两方势力互相竞争，力量被分化了，当局也就好控制了！”
“聪明！”王振济赞许地竖起大拇指：“老婆，你的政治敏感度不差啊！”
冯皎眉微微一笑：“你代经理代得久了，就会体会到这种平衡之道的。”
……
两天后。
还是那个二环的办公室里，还是那个看起来十分平静而睿智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