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董乔忍不住挑高眉梢,满脸不可置信,
“当真?郎君别不是为宽我心,在诓我的吧?”
董氏生了一双天生偏媚的桃花眼,眼角眉梢轻轻一抬一瞥便媚态横生,明明是正常看人的弧度,总也透着一股子勾人的妖媚劲儿,看着就像是不正经的狐媚子。
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在高门大户里最是不讨喜。
自嫁进裴家,她与人说话,都尽量保持眼角下垂,眼珠子不乱动,更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
天生媚态的人,面部表情稍稍一生动,那股子媚劲儿自然而然地就流淌了出来。
虽说女君要比前两任家主开明,董乔却也没抱太大希望,普世观念如此。她身上贴着狐媚子的标签不但带累了丈夫,连孩子都跟着遭人白眼。
莫看她有正室之名,却至今未能上族谱,大抵也就郎君真心实意待她如妻。
全族上下皆视她作妾室不如,是令家族蒙羞的耻辱。
外头的贵妇官太太们更是不屑与她交往,生怕同她说上一句话就沾污了身份。
说实话,她这个正头娘子,做得比妾室还憋屈。
但,她从未后悔嫁给裴元昶,卑屈清贫,能换得一人白首不相离,是一生之幸。
惟让她耿耿于心的便是对不住三個儿女。
郎君若能出仕,外放做官,将来几个儿女的婚姻事业,显而易见要比困在帝京顺遂百倍:“女君当真许诺要助你出仕?”
裴元昶道:“堂堂一族主君,总不至于无的放矢,溜着我这个边缘隐形人玩儿。”
“那...你看这事能成吗?”董乔就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候实缺的举子不知凡几,这等好事真能落到自家郎君头上?
坐惯冷板凳,冷不丁有人雪中送炭,反倒怀疑起真实性。
“应当八九不离十。”在最亲近之人面前,裴元昶不自觉露出几分春风得意:“我瞧着,我那侄儿像是闷声干大事的,她虽未同我详说要如何运作,但我看她说起这事,言语神态轻便得很。”
“在处理秋叶一事上确能看出女君是个行事妥帖,心存善念之人。”不过凡事就怕个意外,董乔担心空欢喜一场:“只是到底没落停,先别忙着跟孩子们说。”
裴元昶嗯了声:“我听你的。”
董乔祈祷道:“但愿能成,此生我是不愿再回帝京,比起名门里的荣华富贵,我宁愿你一辈子做个小小地方官。”
裴元昶野心满满道:“既是许愿不妨往大了许,为夫还想一路爬上知府,太守,刺史之位,体体面面给娘子挣个诰命,教人等闲不敢再轻视于你。”
董乔轻嗔他一眼:“美的你,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能好高骛远,咱们得脚踏实地一步步踩稳了。要想对得起女君的提携之恩,首要一条就是不能给她惹祸添乱。”
“是,娘子规训的是。”多少年了,妻子任意的一颦一笑,依旧能勾人意动,裴元昶前一瞬还正经着,下一瞬就带上了男人在特定时间点才有的轻佻,伸手一把将妻子扯到怀里。
董乔脸庞顿时一红,在他胳膊上拧一下,横眼瞪他,
“你呀,一把年纪了还是死性不改。若无意外即将就要出任一方父母官了,你给我正经点,别闹。”
只是她恼的香腮飞霞,秀眉倒竖,看在裴元昶眼里像足了欲拒还迎的娇嗔,董乔心里有羞有苦。
她这张脸吃亏得紧。
于外,旁人都觉着她是勾人淫乱的狐媚子。
于内,郎君觉着她分外秀色可餐,一贯在床帏间十分的孟浪轻狂,吃不消。
“谁规定当了官就要清规戒律,人,食色性也,你听为夫给你细细说来。”裴元昶将人打横抱起,几个跨步就将人丢进了帐中。
房间一角,一只五彩鹦抖动着艳丽的翅膀,怪声怪调叫唤:“乔乔卿卿……”
霎时,帐中旖旎退的一干二净。
裴元昶豁然起身,赤足站在鸟笼前,久久没动上一下。
于房事一道上,郎君就没有过半途而废一说,董乔望着丈夫的背影大惑不解,
“郎君,怎么了?”
裴元昶不答,骤然伸手掐住鹦哥脖子重重一拧,只听一声清脆骨响,嘹亮莺歌戛然而止。
董乔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这只五彩鹦郎君养了八年,是仅次于家人的心爱之物,日常喂养从不假手于人,就是掉根羽毛都心疼得不行。
董乔被他的举动震傻了。
裴元昶转个身逆着光,背后是耷拉着脑袋的五色鹦鹉,
“先前我欢喜昏了头,没去细思女君说的,‘北方的鸟不一定能适应南方的气候’有何深意。”
董乔茫然,不懂这其中的关联。
裴元昶慢慢道:“她是在告诫我,今后不同了,不可爱鹤失众,玩物丧志。”
董乔:“你会不会过度解读了,一只鸟罢了。”
裴元昶摇头:“不,你不了解她,我那侄儿不是会说废话的人。”
“即便如是,你也不至于下此狠手,放归林薮,送养也可啊,”话音一顿,董乔倏然想起,这只倒霉鹦哥被郎君调教的时常口吐骇言。
彼一时,大可视作夫妻间的闺房情趣,此一时,若不慎落入有心人之耳就不是趣而是祸了。
裴姝讲那话,确有警示他的意味,可也没到要为难一条鸟命的地步。
谁料想,他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拧断了爱宠的脖子。
只能说,裴氏血脉使然的缘故,拉出去个顶个都是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