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完颜拔离速大军距离杨再兴只有十里。
双方都没有动手。
倒是斥候来往极其密切。
这一带除了鼎山,基本上是平地,鼎山也只是小山丘,想要伏兵基本不可能。
到了七月初六的清晨,金军大军拔营而起,斗志高昂地向杨再兴挺进。
“报!都统,宋军已经在列阵!”
“没有跑?”
“没有!”
“那韩世忠部在何处?”
“昨日探查到,韩世忠部向我们后方挺进,但尚在五十里之外。”
“五十里之外。”完颜拔离速大喜,“想分兵引诱我,主力就跟不上,宋军还是老毛病!”
他说的宋军还是老毛病,是指第一次和第二次宋金之战,河北、河东被打废,大宋三大将门覆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内部不和,各自为政,被金人快速覆灭。
此时,在完颜拔离速看来,韩世忠内部的统一指挥是出了问题。
此乃兵家大忌。
“我用一日的时间,便能全歼这路宋军!”完颜拔离速大手一挥,“全军出击!”
不多时,已经列阵完毕的宋军,便看到薄雾中那一长条黑色的印迹,正在向这边靠近。
清晨的宁静被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打破,金军披甲执锐,军容鼎盛,列队而来,气势汹汹。
不多时,斥候送来了情报:“报!杨统领,张参军,金军正向我军靠近,前后约三万兵力!”
“三倍于我方兵力?”张节夫微微蹙眉,声音有些凝重,“杨兄,这仗……”
“这仗今天就正面打!”杨再兴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一声,杨再兴一身铁甲,向前面奔去,“打仗何故而畏首畏尾,他金人来多少,今日我杨某人杀多少,杀到天昏,杀到地暗!”
只见这披了一身银甲的青年,骑马在大部队中穿过,亲卫队紧随其后。
他到了步兵前方。
前锋以步人甲和弩弓手为主。
“儿郎们!金贼又来了!”杨再兴声若洪钟大吕般,那飞舞在空中的红缨,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一次在河北!我还没杀够!他们就跑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列列同样披着铁甲的士兵,他们每一个人都身姿挺拔,目光坚毅,横列一条线。
那布满了痕迹的铁甲,在清晨的朝阳下,流动着绚烂的光泽,如同一尊尊钢铁雕像伫立在那里。
整支队伍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磅礴威压。
杨再兴举着他的铁枪,大声吼道:“这一次,咱们就杀个够!”
他的声音仿佛雷霆在耳边震动。
“万岁!万岁!万岁!”
宽阔的平原上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高呼,仿佛滔天的洪流向四周扩散开。
前方金军的号角声也响起来了,在苍穹之上回响,惊得四处丛林的鸟群飞散而走。
萧杀的气息折腾而起,铺天盖地般涌过来,笼罩方圆十数里。
金人的精锐在平原上铺开。
这个新生的帝国,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兵力一样,他们野蛮地压榨着辽国留下来的根基,将一个又一个耕农强行送到战场上。
就像一个还没有完成社会化的少年,保持着旺盛的精力,要将所有的力气全部使出来。
而对面,这个开国一百多年的帝国,在经历了十年腥风血雨的改制后,已经在一步步痛苦地褪去它曾经的腐朽,绽放出新的生机和光荣。
太阳从东方的天空一跃而起,将朝霞与荣光铺满了平原和山川。
盛夏的晨风中,金军的铁马在激昂的号角声中,从两翼奔腾而出,如同一道锋利的钢叉。
那震天的战鼓,仿佛要将这大地也一起击沉了。
一瞬间,无数人大脑都一片空白,只感觉体内血管中的鲜血在这澎湃的战鼓声中,似被煮得沸腾起来。
不多时,轰隆隆的铁蹄声从两侧滚滚而来,那些拐子马士兵身姿矫捷,气势如虹,人未至,箭雨已来。
浑厚的号角声在宋军如云般的旌旗之上升腾而起,两翼神武铁骑如龙出沧海般,铁甲似龙鳞,在铁蹄的怒吼声中,朝金军的拐子马狂冲而去。
那磅礴的气势,如风,如虎,在金人的箭雨中呼啸而来。
顷刻间,双方的金戈冲撞在一起。
金人引以为傲的拐子马立刻被神武军的铁骑挡在了距离宋军左右翼三十米之外,无法再前进分毫。
不等金军行动,宋军中军的冲锋号角已经传来了。
前锋铁甲步兵队列齐整,手持铁盾、刀斧,在平原上列出一块块方阵,如同凝固的铁块,开始往前推移,震得大地似在下沉。
数里之外的小动物们更是吓得到处乱串。
这数千步兵爆发出来的力量,似要压过金军数万大军一样。
金军不甘示弱,他们的前锋也披甲执锐,往前快速推进过去。
那队列看起来,似一排排钢铁巨浪,每往前一步,气势就暴涨一分,仿佛要将前面一切碾压粉碎一样。
双方靠近,进行了短暂且激烈的箭雨交锋之后,便直接正面冲到一起。
只见那最前面的神武军步人甲提着斧头猛抽过去,竟然直接将正面的一个金军铁甲士兵抽飞了起来。
这宋军额头之上爆出一根根如龙般的青筋,粗壮的手臂仿佛要把铁甲撑得爆开。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左手的盾牌立于前,右手的斧头再次飞快地朝一个金军的脑袋砸去。
砰……
那一声钢铁之鸣似在混杂的战乱中回响了很久一样。
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一滴滴鲜血在钢铁森林里移动,溅落在铁甲旧的凹痕里,一声声生命的悲叹消失在狂暴的洪流之中。
然而,时间又仿佛快速流逝,一个个生命在这里没有任何痕迹般凋零。
才一个正面,双方前锋的作战能力已经见了高下。
金人并不知道,至少这支金军没有意识到,宋军普遍正在多年的战火淬炼下变强。
而他们今日面临的这支宋军是炼狱中,熬练的最强悍的一支。
是能够开山劈海的一支。
那前锋步人甲在震碎金人的兵锋后的一瞬间,便如同横移的山岳般,开始碾压金军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