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禹立刻反手关上了病房门。
纪子昇走近两步紧盯着邵倾,眉眼间寒意蚀骨,嘴角却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把事情解决了。”
邵倾放开了苏方禹的手,压低声音,“纪子昇,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纪子昇的脸色阴霾得吓人,因为是在医院,他声音不大,可其中的压迫感丝毫不减,“我看你说得对,你的事我真不应该管,反正总会有男人愿意帮你的!”
“纪总,你误会了……”
苏方禹想帮着解释一下,邵倾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纪子昇快步离开的背影,邵倾垂下了视线。
苏方禹就是纪子昇心里的一根刺,再解释多少都没有用,因为喜欢苏教授的话是她亲口说的,她也没办法证明没和苏方禹在一起过。
被人误会真的很难受,被人误会却无力解释更难受。
送走了苏方禹,邵倾也没在医院多呆,怕自己情绪异常被母亲看出来。
去爱之湾的路上,她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
知道她和纪子昇登记结婚的只有爱之湾的几个人,昨天餐厅里的冰柜无缘无故断电,今天母亲就收到了字条,看起来是有人想整垮她。
邵倾这么想着,却没有声张,为了避免龚菲担心和打草惊蛇,连她也没说。
爱之湾打烊后,她故意拖到大家都离开,在各个角落里装了迷你监控器,想办法做了些遮挡,监控器可以连接她的手机,方便随时掌握餐厅内的动态。
一通操作后,邵倾回了家,家里空无一人。
好在,她从不觉得一个人是件多难熬的事。
后面的日子里,爱之湾一切如常,好像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没有哪个人表现出反常的举动。
这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邵倾实在想象不到爱之湾里这几个年轻人,有谁会有这样的城府并且善于伪装。
想到这,她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时间过得很快,邵母手术的日子如期降临。
手术安排在上午第一台,如纪子昇吩咐的,吴力全程陪伴,他做事周到利落,性格也亲和细心,很是让人安心。
本来邵倾也没有很紧张,可当邵母被推进手术室,门上‘手术中’三个字亮起红灯时,心里不由得紧绷起来,手心冒出一层凉汗。
吴力去远处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杯热橙汁,递给邵倾,柔声道,“夫人,阿姨身体虚弱,不宜转院,纪总已经让之前的霍医生把病例全部发给了这边的心脏外科,病房也安排好了,阿姨做完手术可以直接住过去。”
“好,谢谢,”邵倾轻点着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强装淡定地问出了声,“纪子昇什么时候回来?”
吴力眼神略有躲闪,回答得语焉不详,“可能还需要几天。”
邵倾便明白了,纪子昇还在生气。
他向来责任心重,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不管怎样都会把母亲在医院的事情安排妥帖。
只是……自从上次一别,纪子昇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邵倾问过吴力才知道,当时纪子昇接到孟教授的电话说邵母情绪激动,直接误了航班赶到医院,再回去机场的时候脸沉得要命。
邵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怕显得矫情,也没有主动和纪子昇联系过。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邵倾觉得史上最难猜的事就是纪总的心思,干脆抹掉思绪,专心等待母亲手术结束。
四个小时的煎熬后,邵母被推出手术室。
邵倾从始至终紧张得没换过姿势,两条腿都是麻的,一站起来就踉跄了两步,幸好有吴力扶了一把。
看着她羸弱的背影跟在手术床旁边小跑着,吴力心里泛起点酸楚。
不管夫人平时表现得多刚硬,终归只是个瘦小的女人,形单影只的,看着挺让人心疼。
这种时候,纪总是应该陪在身边的。
他拿起手机拨给纪子昇汇报:“纪总,夫人母亲的手术一切顺利,现在已经转到心脏外科的住院部了。”
对面简单应了声,准备挂断。
吴力来不及迟疑,含糊了一句:“纪总,夫人……挺不容易的。”
手机里的沉默令人窒息,吴力不禁吞咽了口口水,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
这还是他做助理以来第一次和老板表达自己的看法。
纪总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疯批老板,对手下的人并不苛刻,奖金也给得很大方,可他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和高不可攀的矜贵气质让人很难不怕。
听到对面不声不响地把电话掐断了,吴力叹了口气,跟去了病房。
推开病房门,一打眼就看到邵母脸色煞白地躺在病床上,脸颊凹陷,眼睛紧紧闭着。
要不是邵倾在,他都想过去探探病人的鼻息。
可邵倾眼里满是希望的光彩,他也不愿多说什么。
有时候,太乐观的人反而更让人心疼。
“夫人,我先回公司了,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吴力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出声告辞。
邵倾道谢后便送走了吴力。
孟教授来了一次说手术还算成功,但邵母体质太弱,还要看后期恢复,心脏外科的主任医师也过来看了下,嘱咐了几句。
病房里剩下母女两个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落下斑驳的光影。
像是六岁那年的某个午后,邵倾和母亲住在破旧的平房里,母亲困乏了躺在床上打盹,邵倾拿个小板凳坐在地上,用粉笔写写画画,描摹着各种四不像的小动物,阳光打在上面,仿佛有了生命。
那是邵倾人生中最恬静的时光,她可以只做一个天真的、柔弱的小姑娘。
现在,阳光打在邵母脸上,邵倾没有去挡,她希望这束光也能给母亲带来些生机。
直到邵母的睫毛轻颤了下,邵倾才起身将窗帘拉了拉。
病床上的母亲睁开了眼睛,声音轻如一片凋零的落叶,“小倾,妈妈又让你担心了。”
酸胀瞬间涌入鼻腔,邵倾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
邵母喘了两口,才重拾力气发声:“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答应妈妈,和苏教授好好相处,收敛一下你那倔脾气,把幸福牢牢地抓在手上。”
把幸福牢牢抓在手上……
和龚菲说的一样……
邵母说得是苏教授,邵倾却自动带入了纪子昇。
她微怔了下,站起身走到病房外,给纪子昇拨了电话。
邵倾想扮个乖服个软,她贪恋纪子昇的柔情,不管那其中有几分真意,她都想如母亲和龚菲说的那样,牢牢地抓在手上。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