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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故意而为之

    经此一事,长孙焘说什么也不再让陆明瑜吃橘子。

    绿猗很快就把白黎送来橘子给分到了各院子里,各院的人吃着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的白薯和芋头,嘴里本就被火燎了一大嘴的泡。

    这时再吃个香甜多汁的蜜橘,向着暖洋洋的碳火,这日子过得相当舒爽。

    而仍关在淇王府的俘虏吴提,此时正躺在亭子里的躺椅上,旁边的红泥小炉中温着一壶清酒。

    满地白雪,冰冻三尺。

    可他一袭薄薄的衣裳,仿佛不怕热似的。

    绿猗将橘子端给他时,只见他面前的地上,已经堆满了厚厚的一大堆瓜子皮,那些瓜子皮贴着滚烫的炉子,竟慢慢燃烧起来。

    绿猗连忙拿起搭在旁边的帕子,去拍刚刚燃起的小火苗:“二位统领,你们倒是把火给灭了啊!要是把亭子烧了,你们的月例银子够赔么?”

    苍梧想要接话,却被吴提抢了先:“你这婢女庸俗得紧,张口闭口就提银子。”

    绿猗不气也不恼,把地上简单地收拾一下,再狠狠地瞪了一眼苍梧和苍何,道:“你俩最近真是愈发没用了,小心我告诉王妃。”

    苍何苍梧两兄弟连连告罪:“姑奶奶,我们也不容易,留条活路好不?”

    绿猗板着脸批评他们:“既然王爷要你们看人,就得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要是王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俩担待得起么?真是的,看个人都能让你们俩懒成这样,肚子都比南瓜大了!”

    苍梧吸吸肚子,无奈地道:“长不长肚子,也不是我们说的算,有的人就是天生体质特殊,就像我这样,天天站着也能堆出肉来。”

    苍何闷不做声,盯着慢条斯理嗑瓜子的吴提。

    红泥小炉中的酒沸了,那味道被蒸腾起来,周围酒香四溢,没有入口人就已经醉了。

    吴提从躺椅上翻身起来,掀开眼皮看了绿猗一眼,为自己倒了杯酒:“去告诉王妃,他对本王的心意爱意与柔情蜜意,本王已经收到了,谢谢她招待。”

    绿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亭子。

    吴提呷了一口温酒,放下酒杯,拿起茶几上的蜜橘,问道:“这是什么?怎么那么丑?”

    说着,他在袖子生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随即又被他吐了出来:“呸呸呸!太难吃了,这又酸又苦的什么玩意儿?”

    沉默寡言的苍梧拿起一个剥了起来,然后递到吴提面前:“吴提殿下,皮不能吃。”

    吴提拿起一片放入口中,嚼动果肉时脸上慢慢漾起笑意:“这是哪里产的?”

    苍梧解释道:“眼下这个时节,北方的橘子树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这是岭南来的。”

    吴提再把一瓣蜜橘放入口中,那双眼里如同漩涡一般,瞳孔印出一片雪白,他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岭南?岭南好啊!”

    苍梧道:“岭南当然好,多少北齐人穷其一生,都踏不到岭南那个地方,更吃不到这么甜的蜜橘。”

    吴提将一整个橘子都放到嘴里,瞳孔深处的光芒越来越盛,等口中的橘子吃完,他挑起一抹笑意:“淇王府外头都被封了,在这个时候本该风声鹤唳,竟然还有这千里迢迢从岭南运来水果,你们淇王府可真不嫌事大。”

    苍梧自豪地道:“那是自然,我们主子就没怕过事,眼前的问题,比起主子曾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根本就是沧海一粟。”

    吴提抬眸:“这还不算大事?你们大秦不是讲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怎么王爷当街杀人,不用被问罪啊!王府都被围了起来,就半点都不担心?”

    苍梧与苍何寸步不离地守了这吴提几个月,也没个人说说话,早就憋坏了。

    恰好吴提递了一把瓜子过来,他坐到吴提对面,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殿下你不知道,这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王爷的罪,得陛下亲自定,只要陛下认为王爷没错,那天皇老子下凡,他都不好使。”

    吴提把瓜子壳往地上一扔:“大秦有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淇王怎么就能笃定,皇帝不会向他下狠手?”

    苍梧啃了一口瓜子:“那哪儿能呢!首先,咱们主子手里头有兵权,陛下哪里敢轻易动主子?眼下朝局不稳,动了主子,就等于动了边疆地区的稳定。”

    “再说了,我们主子和当今陛下是叔侄,血脉相连,这个时候朝局不稳,陛下不帮着自己人,那自己人又怎么会帮他?”

    吴提直接将蜜橘掰成两半,给苍梧递了一半:“你小子怎么懂这么多?那我考考你,你觉得对于目前的现状,淇王怎么应对?”

    苍梧不假思索地道:“以不变应万变呗!还能怎么应对?你看这事情也过去几日了,估计弹劾的奏章都堆满案头了,你看主子每天都陪着王妃,他什么也没做啊!这不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么?”

    苍梧继续道:“弹劾奏章那不是要过政事堂么?政事堂握在谁手里呢?那可是握在风相的手里。”

    吴提把整瓣橘子吃进去:“怪不得你家主子如此淡定,原来……”

    “啧!你怎么老拽我衣裳?”苍梧拍掉苍何的手,又抓了一把瓜子,与吴提咬起了耳朵,“我跟你说,我们主子……”

    知止居。

    长孙焘换上一身黑衣,如暗夜一般的颜色,头发全都束起,做那夜行打扮。

    陆明瑜将腰带递过去,道:“苍梧把该漏的都漏出去了。”

    长孙焘接过腰带束在腰上,道:“埋了这么久的棋子,也该落在该在的位置上。”

    陆明瑜笑了:“可不是吗?苍梧苍何两人性子不一样,也算是互补,这几个月,他们在吴提面前的形象已经固化,如果吴提真是那背后的老虎,接下来应该会有行动。”

    事实上,他们夫妻将所有可能是幕后主使的人列出来,最终头号嫌疑人落在了吴提头上。

    原因有二,首先,他们在赫霞公主那查到了问题,能与赫霞公主扯上关系的,也就那么些人了。

    其次,吴提有这个本事,否则他一个异国王子,怎么会埋白漪初那样的棋子?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吴提能搭上白漪初,说明他很可能与白漪初是一丘之貉,绝不能因为吴提后期的表现,就抹杀他曾经那些阴谋诡计。

    为了引吴提露出狐狸尾巴,他们安排平日比较大嘴巴的苍梧,故意透了一些重要信息。

    如果吴提不是城府够深,或者事情本不是他做的,那这样的试探,多多少少能摸到一些边角。

    长孙焘道:“能布下这么大的局,必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决不会轻易就露出马脚,如果露出,多半也只是他故意露出的。”

    陆明瑜笑了:“夫君,那我们还费这个力气去做这事干嘛?”

    长孙焘整了整衣襟:“只要露出尾巴,不管是故意露出,还是不经意露出,只要是尾巴,我们都可以抓住,捏到了一个部位,何愁挖不出一整只?”

    陆明瑜捏了捏他的脸:“我夫君最聪明了。”

    长孙焘反握住她的手:“违心之论,明明总与我想到一处,还故意装傻。”

    陆明瑜道:“路上小心,务必在要保全阿绥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身。”

    长孙焘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