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静静看着擎苍。
擎苍专注回望, 眼眸里闪烁着微微炽热的星芒,却又内敛含蓄。
这份道歉,秦青没说收与不收, 绕开对方走到寒冰锁链掉落的地方, 查看一番。
“链条早就断了。”他指着原本捆住金龙前爪的一根锁链。
996跑过去看了看,气得喵喵直叫。链条果然被暴力挣断,却被狡猾的金龙按在爪子下面,看不见!好会装啊!
擎苍看着秦青, 语气温柔诚挚:“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态度是好的, 转移话题的尝试也是成功的。
秦青瞪他一眼, 好气又好笑, 指着上方, 无奈道:“你送我去中洲,我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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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坐在茶楼的一个包间内吃饭, 996蹲在桌上狼吞虎咽。
问过店小二他们才知道,此时已经过去十几天。
“阿爹,再叫一只八宝鸭好不好?我没吃饱。”996用尾巴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酒坛, 补充道:“还要再来一坛烧刀子。”
秦青没有应声, 只是看向坐在旁边的擎苍。
擎苍修长的指尖捏着一个小而精致的茶盏,坐在敞开的窗户边,周身沐浴阳光。他长相儒雅, 气质温和, 微风拨弄着他鸦青色的长发与纯白衣袍,静坐不语, 美好地宛若一幅水墨画。
秦青吃饭,他沉默注视,目光水一般流淌。
秦青不得不承认, 三个主神当中,与擎苍相处是最自在的。他很少说话,也不做什么亲昵的举动。你唤他,他就微笑望着你。你不唤他,他就安静地跟随。
“我去点菜。”
眼下,秦青只一个目光抛过去,擎苍就站起来,拉开房门,温和有礼地与店小二说话。
没过多久,一只八宝鸭和一坛烧刀子就送进来了。
“秦青,这只舔龙很识相啊!你收了他吧。”996笑嘻嘻地传音。
秦青撕掉鸭腿,塞进胖猫嘴里:“吃你的!”
擎苍又站起来,打开门,找店小二索要湿帕子。
少顷,热水浸泡过的帕子已被秦青拿在手里,用以擦拭指尖的油污。擎苍的殷勤与京泊霖完全不同,不带一点霸道,似雨水和空气,润物细无声。
秦青放下帕子,冲擎苍微微一笑。
擎苍举起茶盏,温文尔雅地致意。
前后加了五六道菜,996总算是吃饱了。两人一宠沿街散步,准备出了凡人地界再御风而行。
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秦青每走几步便会停下来,看一看旁边的摊子,买一点小零食或小玩意儿。擎苍总会站在他身边,为他挡住挤过来的路人,见他走得远了就伸手拦一拦。
“不要离开我太远,免得走散。”他温声提醒。
“不会走散。”秦青摇摇头,朝街对面的一个杂货铺走去。
醒来之后,他一直处于恐惧和焦虑中,从未享受过平凡与安宁的生活。
擎苍伸手将他拦住,前后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马车才带着他走过去。
“这个舔龙性格很好,对你也不错,不像苍渊那么高高在上,也不像京泊霖那样变态。你选他吧!”996传音道。
秦青转头看向擎苍。
擎苍温柔一笑,眸子里似有暖阳铺开。
秦青便也跟着笑了。
静默对视中,路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嚣张的声音在狂笑:“这般标致的小娘子,合该给我暖床!”
秦青穿着绯色长袍,满头青丝披散,侧脸镀着金光,乍一看雌雄莫辨。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揽住他的腰,将他掳走。
马蹄声越发湍急,粗犷的声音连连喊“架”,无情冲撞街上的行人。
行人们摇头叹息,似已经习惯了这幅场景。那人乃城中恶霸,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擎苍正沉溺于爱侣璀璨夺目的微笑,有些失神,所以才会让一个凡人得手。他以为在自己的陪伴和保护下,秦青不会出事。
嘴里叼着糖葫芦的996呆了呆,正准备撒丫子去追,却见前方人仰马翻。
秦青的一只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着,往后拉扯,将他从马背上拽下。强抢他的男人也跟着一起落马。
秦青头朝下摔倒,眼睛仓惶紧闭,等待着脖子被扭断或者缺胳膊少腿。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包裹,云朵般铺垫在他身下,令他安然无恙。
与他一起摔下马的男人发出痛苦的惨嚎,右腿已经断了。
秦青眨眨眼,满脸迷茫。
“你无事吧?”擎苍伸出手将他扶起,关切询问。
秦青回过神来,摇头道:“我无事。”
“那便好。”擎苍弯下腰,轻轻拍打爱侣的袍角。
尘土脱离绯色布料,在阳光地照射下宛如星屑,点点飞扬。
秦青抬起手腕,问道:“方才拉扯我的力量是什么?你在我手腕上系了绳子?”
雪白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分明是被扯下马的,手腕忽然被勒紧的感觉不会错。
擎苍沉默片刻,说道:“走吧,我送你去中洲。”
他又一次尝试转移话题,却失败了。
秦青不依不饶,“你在我手腕上系了什么?”
擎苍瞥了坐在路旁惨嚎的男人一眼。男人忽然僵直,变作一滩水,淌在地上,飞快蒸发。
周围的路人受到惊吓,大声喊着妖怪,四散而逃。
即使是这样的混乱,也没有干扰到秦青。他依旧凝视擎苍,执拗地等待答案。
擎苍幽幽叹息,说道:“是一根龙须,绑在你我手腕之间,这样就不会走散了。”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在阳光下笑得分外温柔好看。
一根金色丝线连接着两人,神魔来了也无法斩断。
秦青:“……”
“你说过,他不是变态。”秦青给996传音。
996:“……阿爹,是我眼瞎!我们跑吧!”
绳子都绑上了,怎么跑?秦青撇开头暗自叹息,然后伸出手,握住擎苍的手。
“不用绑绳子,这样就不会走散了。”他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擎苍眸光微闪,温柔的笑容里带上了灼灼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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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巨大浮岛悬停在空中,浮岛下方是一座深渊,黑暗的雾气浓稠如水,掀起巨浪,仿佛渊底藏着一头凶兽,正试图挣脱束缚。
灿烂的阳光落不进深渊。周围是青天白日,靠近深渊就会变成夜晚。
浮岛悬在深渊与陆地之间,一半被阳光普照,一半暗夜如水。
苍渊站在浮岛边缘,凝视深渊。
“秦青真的会来?”京泊霖走上前,一同凝望深渊,语气十分焦躁。
“会有人把他带过来。”苍渊语气平静。
“带他过来的是你的同伴?”京泊霖来回踱了几步,咧齿一笑,“等他来了,我要好好感谢他,然后把他吃掉!”
苍渊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十二个男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头发干枯,看着十分狼狈。
“苍渊,你把我们抓来做什么?”跪在最边上的风停云嗓音沙哑地开口。
“我来帮我的爱侣了结两段尘缘。”苍渊淡淡开口。
“是我的爱侣!”京泊霖语气凶狠地纠正。
“秦青是我的。”头顶忽然出现一道温和的声音,带着温暖笑意。
苍渊毫不意外,只是抬头看去。
京泊霖咧开嘴,露出锋利犬齿,周身黑气鼓荡:“终于来送死了!”
立在空中的秦青:“……”忽然不是很想下去。
996:“来了,传统戏码又来了!快开打!”
秦青默默捂住胖猫的嘴。
擎苍带着秦青缓缓落地,故意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京泊霖跨前一步,狼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说吧,你想怎么死?”
擎苍白袍翻飞,温和一笑,“我想让你死。”
秦青看向苍渊,说道:“你还不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
苍渊:“……”
苍渊越发无奈,修长手指缓缓揉捏鼻骨。
风停云看得呆愣,回神后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争夺秦青有什么目的?”
“秦青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关系着天下苍生的存亡!还请太一长老听我等解释!”已经被打服了的四象宗宗主跪下叩首。
“我什么都知道,不用听尔等解释。”苍渊摊开掌心,唤出一粉一黑两个光球,缓缓说道:“秦青,你的记忆在我这里。”
秦青愣住了,回神后连忙放开擎苍的手,急切地朝苍渊走去。
风停云眼瞳微缩,表情愕然。秦青的记忆竟然还能找回来?这是补全灵魂才能做到的事!
战意升腾的京泊霖和擎苍齐齐一滞,猝然转头,瞪视苍渊。
“粉色记忆属于我和你。黑色记忆属于你和风停云。吃掉它们,你就能想起一切。”苍渊把手伸到秦青面前。
秦青拿起粉色光球,紧紧握在掌心,却没有碰触那个黑色光球。迫切想要寻回过去的心情,在见到苍渊、京泊霖和擎苍之后,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秦青看着黑色光球,久久不动。
风停云死死盯着他,眸光闪烁,似在挣扎。他希望秦青能记起过去,又希望他全都忘掉。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充斥着背叛、自私和冷酷。
想起秦青决绝离开的背影,风停云收回目光,讥讽一笑。
“与风停云的记忆,我不要了。”秦青摇摇头。
苍渊微微一愣。
风停云猛然抬头看向秦青,英俊的面庞不受控制地扭曲。
“你为什么不要?”他的嗓音近乎撕裂,汹涌而来的痛苦从微红的眼眸里溢出。
“我有这份美好的记忆就够了。”秦青不曾回头去看。
放下执念往往只是一瞬间。粉红色的光球那么温暖,含在嘴里甜地化开,他为何还要吞下那颗又冷又苦的黑色光球?他往后余生,不要再被过去的鬼魂纠缠。
秦青勾勾唇角,释然一笑,毫不犹豫地吞下粉色光球。
苍渊专注地凝视他,目光温暖包容,像疼宠晚辈的长亲,也像深爱无悔的情人。这个结果是他不曾想到的。他表面平静,心里却充斥着惊喜。
京泊霖走上前,质问道:“为何只有你与秦青的记忆?我与秦青的记忆上哪儿去了?我感觉我和秦青早已相爱,你是一个插足者!”
“我与秦青的记忆呢?”擎苍儒雅清隽的脸庞并未露出不满,却把手中长剑握得更紧。
“我们本是一体,所有记忆皆在其中。”苍渊揉揉鼻骨,颇感无奈。
擎苍和京泊霖齐齐愣住,眼眸里神光乍泄,似有所悟。萦绕在三人之间的敌意稍有减弱,却还是剑拔弩张,互不相容。
许许多多粉色花瓣在秦青的脑海中飞舞,慢慢凝成一朵晚霞般瑰丽的花。他睁开眼,看看苍渊,看看京泊霖,看看擎苍,继而掩面失笑。
真好啊……原来十生十世,完美情缘,因你们而延续。
“我好想你!”秦青抱住苍渊,嗓音不知不觉哽咽。
“我也想你。”苍渊略微垂头,吻了吻爱侣馨香四溢的发顶。
“秦青,你竟选了这个木头!”京泊霖大声质问。
秦青扑入他怀中,亲了亲他的薄唇。他立刻老实下来,满脸餍足。
擎苍站在一旁笑望,眼眸里微微带着一点受伤。见秦青朝自己看过来,他强颜一笑。
秦青走过去将他抱住,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别装了,我知道你在使苦肉计。”
擎苍悲伤的表情一时僵住,秦青低低一笑,亲了亲他的耳朵。
擎苍立刻伸出手,死死搂住爱侣的腰,连退几步,远离了苍渊和京泊霖,竖起一道结界。
996传音道:“谁是话事人,谁是大傻子,谁是心机狗,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喵的,竟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秦青,你全收了吧。让他们自己去斗,斗死一个算一个!”
秦青:“……”
美好的氛围一扫而空,秦青揉了揉抽痛的额角。
风停云直直跪在地上,满脸茫然。
之前还想着那些记忆最好让秦青忘掉,自己也要尽数斩断。然而看着秦青毫不犹豫将他们的曾经舍弃,他竟痛苦到不能自已。
眼里不知不觉爬满血丝,风停云大声质问:“秦青,你怎知道我们的记忆没有美好?你想忘了我,忘了玉然?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
痛苦和不甘让风停云的嗓音近乎哽咽。
“最亲的人不会杀我。”秦青回头看去,表情十分平静。
彻底放下的那一刻,风停云在他眼里只是一粒尘埃。
“是你先背叛我们!抛弃我们!”风停云愤怒嘶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被无形威压镇在原地。
秦青没有辩解,随这人怎么去说。
擎苍摸了摸爱侣漆黑的发,手掌覆住他单薄的脊背,温柔一笑。他的抚慰让秦青越发坚定自己的选择。
苍渊走到风停云身前,语气淡淡地说道:“他不要这份记忆,你要吗?”
风停云愣住了。
“我觉得你应该看一看。”不等对方作答,苍渊已把黑色光球送入风停云的识海。
许多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像水中的气泡一个个炸开,投射出不同的影像。
只因躲在晚霞里偷看了一眼,少年秦青便被少年风停云温暖的笑容俘获,凝出实体,来到凌云宗。秦玉然也随之而来。
三人拜在同一个师门,朝夕相处。
原来秦青和秦玉然是红尘之花,以掠夺气运维生。只要善用美貌和巧言,行欺骗之事,他们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被夺走气运的天之骄子会从云端跌入谷底,往往死于非命。
但秦青没有那样做。
他真心爱着风停云,爱到心上开出一朵长满荆棘的花,日日刺得他鲜血淋漓。他违背本性,暗中与风停云结下命契。
从此以后,风停云活,秦青便能活。风停云死,秦青也要一起死。风停云受的伤,会尽数转移到秦青身上。秦青若是死了,风停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魔族攻占凌云宗那日,风停云唯恐自己护不住秦青,让秦青快逃。
秦青没有一丝犹豫,逃了。
秦玉然却留下,与风停云并肩杀敌。
在那一刻,早已爱上秦青的风停云以为自己痴心错付,倍感失望。他哪里知道,秦青逃走的时候,带走了许多恢复伤势的丹药。
风停云被魔族一剑劈开胸膛,躲在山洞里的秦青也血肉横飞,几近魂飞魄散。他不断吞吃丹药,治愈自己的伤,因为他知道,自己撑得越久,风停云就越安全。
风停云果然活了下来。被刀劈砍,被剑刺穿,被魔焰灼烧的伤,都会莫名其妙消失。
在那场大战中,风停云杀红了眼,只知进攻,不曾防守。因为秦玉然说,他为风停云做了一个傀儡娃娃,所有伤害都会由傀儡娃娃承受。
风停云只需一路杀穿魔族,什么都不用顾忌。
那时的风停云感动于秦玉然的付出,不齿于秦青的背叛,却又何曾想过,秦玉然根本没有什么傀儡娃娃,秦青也从未曾放弃他,放弃凌云宗。
风停云受的那些伤,一条条,一道道,全都烙印在秦青身上。秦青几乎被砍断,被撕裂,被烧成灰烬。
不知吞吃了多少丹药,秦青才熬到最后。
当魔尊一掌拍过来时,风停云仗着傀儡娃娃,没有闪躲,一剑刺去。
秦青被这一掌拍碎心脏,剩下的最后一颗药不足以救他,只能让他再活两个时辰。风停云毫发无伤,凭借赫赫战功成为正道魁首。
得胜之后,一位堂主找到风停云,说秦青偷走了库房里的丹药,以至于很多弟子受了重伤得不到治疗,只能死去。
被秦青抛弃的痛苦,就在那时转为深深恨意。风停云以为自己爱上的,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
然而,秦青带着丹药离开宗门时,曾把自己的积蓄交给过秦玉然,让他去丹霞宗购买足量丹药以弥补库存。秦玉然没有那样做。
告别时,秦玉然哭得凄凄切切,只因他知道秦青此去将面临怎样的结局。
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拿傀儡娃娃的谎言欺骗风停云,让风停云在战场上无所顾忌,间接谋杀秦青。
所有记忆碎片变成毒刺,扎进风停云的识海。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落满地,风停云捂住胸膛,慢慢抬起赤红双眸,噙着热泪看向秦青。
他恨了两千年的恋人,不曾背叛,不曾欺骗,不曾逃离,为他活,为他死,为他苦苦支撑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秦青!”风停云嘶声呐喊,口中溢血。
“秦青,我错了!秦青!”赤红的双眸仿佛也要流出血来。
秦青不知道风停云在记忆里看见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是做错的那个人。他不要那些记忆,不要风停云的爱与恨,不要过去的美好和丑陋。
尘埃就应该散在风里。
秦青撇开头。
擎苍抬起手,捂住爱侣的耳朵,嘴角噙着温柔笑意。
风停云一声声地呼唤:“秦青,你看看我!你看看这些记忆!秦青,求你不要忘了我!”
高高在上的凌云宗宗主,此刻是如此卑微,如此无助。他比凡人更难以接受命运的错轨。
“停云,哥哥不爱你,我来爱你。”
记忆中,秦玉然握住风停云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出这句话。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宗门的秦青,看见的是恋人与弟弟相拥的场景。他没有上前,默默离去。
当时的风停云有多感动,此刻就有多悔恨。
秦青死了。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死在心爱之人的误解和仇恨里。死在至亲的背叛中。
什么扶桑树!什么镇魔渊!都是假的!
风停云面容扭曲,大声怒吼:“秦玉然,你出来!你出来!我要杀了你!你骗了我,骗了所有人!”
他试图挣扎,这次却没被无形的威压镇住,反倒滕地一下站起。
跪在一旁的十一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眼里闪过惊疑的光。
魔渊里翻涌的气浪不知何时已完全平复,像一潭漆黑死水,悄无声息。
苍渊走到浮岛边缘,垂眸看去,淡淡说道:“出来吧,你躲不掉。”
轰隆隆一阵巨响,魔渊之中骇浪翻滚,黑雾里慢慢长出一棵参天大树,从枝杈到根茎,皆被魔气染黑,树叶已经掉光,树皮斑驳脱落,树根糜烂腐朽,似断未断。
再过不久,这棵树必会被魔气完全侵蚀,轰然倒塌。
跪在地上的十一人面露不忍,眼神悲切。
风停云用仇恨的目光看过去,手里凝出一柄长剑,剑刃微颤,嗡嗡作响。
“你的障眼法着实不错。”苍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广袖一挥,笼罩着黑色巨树的浓雾便瞬间散去。
粗壮的树干,遮天蔽日的枝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根根漆黑藤蔓,长满尖锐毒刺,在深渊之中宛如群蛇一般扭动,场面诡异又邪恶。
跪在地上的十一人骇然色变,失声惊叫:“秦玉然不是扶桑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