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冯赟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朱宏昭府邸,看着正在欣赏女乐的朱宏昭,冯赟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你为何要将李从珂的人打残?”
朱宏昭看着怒目而视的冯赟丝毫不以为意,笑着对其招了招手,说道:“一个送信之人,打了又能怎样?来,一同喝些好酒。”
冯赟怒急,上前一把将朱宏昭身前的桌子掀翻,然后三两下将围在朱宏昭身边的歌姬赶走,大声怒吼道:“你想死不要连累我!”
朱宏昭眉头紧锁,冷声说道:“你我同为朝廷柱石,今日我念在情谊不与你争执,可是你要好自为之!”
冯赟指着朱宏昭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李从珂知道今日之事会怎样?如果战端一开,你准备如何抵挡?你会带兵还是我会带兵!”
朱宏昭摇了摇头,说道:“我料定李从珂不敢起兵,今日之事传回去,李从珂的部众定然人心涣散,对李从珂离心离德,到时候我便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冯赟闻言气急而笑,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朱宏昭冷笑一声,说道:“换镇!”
冯赟骇然变色。
五月,两川将吏向蜀王孟知祥劝进称帝,在孟知祥和一众部下“三劝三让”之后,孟知祥在成都举行登基大典即皇帝位,国号蜀。
数日后,蜀国将领张业率兵两万进入兴元、洋州一带,后唐兵马抵挡不住,兴元、洋州陷落。
消息传到洛阳城,皇帝李从厚异常震怒,自己登基以来便被朱宏昭、冯赟架空,现在倒好,两川直接分裂了出去,孟知祥连最基本的颜面都不给自己留了,这还了得?
李从厚即便再懦弱,此时也坐不住了,当即诏令朱宏昭、冯赟入宫,并召集群车在御前议事,准备商议出兵征讨蜀国一事。
可是让李从厚没想到的是,朱宏昭和冯赟赶到宫中后,一致反对出兵蜀国,二人认为如今的朝廷隐忧甚多,并且朝中也没有能征惯战的大将可用,朝廷应谨守边界,等待蜀国自溃。
李从厚气得七窍生烟,质问道:“难道朕要等着孟知祥和一众叛逆自己来洛阳请罪吗?”
冯赟闻言默然无语,朱宏昭则是笑着说道:“圣人怀柔四海,只要我大唐强盛不衰,孟逆眼见无可进取,说不定真的会率众来归!”
李从厚怒火中烧,猛地将身前的砚台砸了出去,然后拂袖而去。
待到李从厚被气走,朱宏昭便拿出一份早已经写好的诏令,对大殿上的群臣说道:“圣人为了整顿各地兵马,决定对天下各镇节度使实行换镇,诸位可有意见?”
群臣闻言大惊失色,眼下两川裂土建国,朝廷非但不派兵征讨,反而要对各地节度使动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此时不少大臣都看向了冯赟,希望冯赟能够站出来阻拦一下。可是冯赟此时满脸的无奈,皇帝李从厚被架空了,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朝中的财政、人事、洛阳兵马都在朱宏昭手中,自己空有头衔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利,根本无法阻拦朱宏昭的种种昏招。
群臣眼见冯赟闭口不言,又看向了冯道,可是此时的冯道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站在一旁仰着头正在打量着大殿的房顶。
眼见如此,朝中群臣也是心如死灰,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便全都默不作声。
朱宏昭环视四周,眼见大殿上数十大臣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对自己,心中的底气顿时提升到顶点,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和自豪充盈心间,这种美妙的感觉让朱宏昭如痴如醉,几欲上瘾。
“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这道诏令便算是通过了!”
说完,朱宏昭便大笑着走出了大殿。
数日之后,皇帝李从厚颁布诏令,命天下节度使互换藩镇驻守。凤翔节度使李从珂前往河东任节度使,登州节度使李从燕前往平卢镇任节度使。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登州城。
李从燕收到诏令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已经预料到“换镇”闹剧会如约发生,但是没想到朱宏昭、冯赟竟然将自己也加上了,看来历史轨迹或多或少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屋内,吴从汉、李魏、李任、白济汛、王祖河五人正在争吵,几人分为两派,吴从汉主张尽量拖延,看其余节度使如何反应再说。可是李魏、李任、王祖河、白济汛四人主张直接出兵平卢镇,朝廷不是命令李从燕去平卢镇当节度使吗,那登州大军直接吞了平卢镇,看朝廷如何处置!
李从燕眼见众人争论了一会儿,吴从汉自然抵挡不住四人围攻,便叉手说道:“主上准备如何应对,还请主上示下!”
李从燕笑了笑,说道:“我自然不会去平卢镇,也不会将登州镇拱手相让。我现在只是奇怪,你们说李从珂和石敬瑭会是什么反应?”
白济汛说道:“属下以为,石敬瑭肯定会拖延不动,然后贿赂朱宏昭、冯赟,绝不会挪地方。至于李从珂……,此人极有可能会直接起兵!”
其余几人也是这样认为,李从燕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既然有人替咱们出头,那咱们就等一等,看看时局发展再说。”
接着,李从燕便对吴从汉说道:“给朝廷回复:登州镇事务繁多,需大量时间整理交接,短期内我无法前往平卢镇。”
“喏!”
其实李从燕还有一个想法,此番李从珂有九成的几率会起兵,而且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来看,李从珂此番起兵后会直接杀进洛阳。如果局势真的这样发展下去,那自己便有了再度扩张地盘的机会!
就在李从燕这边打定主意的同时,平卢镇节度使沈谭兴奋无比,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在接到李从厚诏令的当日,沈谭便派出使者前往登州城,要求李从燕尽快与自己交接换镇。
对于沈谭来说,此时的登州镇就如同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一般,正等着自己前去采撷,自然有些迫不及待。
几天后,李从燕在府邸的花园内见到了平卢镇的使者,此时李从燕既感到诧异又觉得好笑,没想到沈谭竟然如此天真,难道真的以为仅凭一个傀儡皇帝的诏令,就能得到自己用尽心血打造的富庶登州镇?
“启禀李帅,我家主上已经将平卢镇的所有文档整理完毕,平卢镇的府库、武库、案牍库也已经封存,各处驻军全部收拢待命,只等李帅前去接收,还请李帅确定好交接的日期,卑职也好回去复命。”
李从燕看着这个年纪不大、长相白净的使者,觉得此人言语不紧不慢,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感觉,虽然是在催促自己交出登州镇,可是语气却很柔和,让人生不出反感来,于是心生好奇,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平卢镇是何职务?”
“启禀李帅,卑职尚自立,现为我家主上帐下主薄。”
李从燕点了点头,叹息道:“这样啊,那可真是屈才了!”
尚自立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紧接着便遮掩了一下,说道:“卑职只是尽本分而已。”
而站在尚自立旁边的副使则是微微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李从燕笑着说道:“我手下人才稀少,正想着招揽一些才俊,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屈才?如果先生愿意,我定当将先生奉为上宾!”
说着,李从燕便起身叉手行礼,吓得尚自立脸色大变,急忙还礼说道:“李帅折煞卑职了!卑职才疏学浅,不值得李帅挂念,还请李帅不要怪罪。”
李从燕闻言微微一叹,脸上写满了失望,说道:“唉!那沈谭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尽收人才于帐下,真是羡煞旁人!”
尚自立闻言心中一热,叉手行礼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那副使则是狠狠的瞪了尚自立一眼,眼中尽是怒火。
李从燕拍了拍尚自立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先生回去告诉沈谭,登州事务繁杂,我需要时间交割,让他再宽限我半月,如何?”
尚自立无法拒绝,当即说道:“喏!卑职这就回去禀报。”
此时平卢镇节度使驻守在青州城,尚自立和副使回到节度使衙门面见沈谭,尚自立便将此番前往登州城的情况详细的禀报了一番,也包括李从燕想要招揽自己的事情。
沈谭听完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副使,只见副使叉手说道:“启禀主上,尚主薄所言没有任何隐瞒。只是属下觉得尚主薄与那李从燕有些英雄惜英雄,此番没能留在李从燕麾下,有些可惜了!”
尚自立闻言骇然变色,指着副使怒声说道:“你如此构陷于我,是何居心!”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至于是与不是,你心中自然清楚!”
尚自立便要与那副使争论,却见沈谭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还说什么!此番要不是有副使随行,恐怕你就不会回来复命了吧?”
尚自立见状面如死灰,知道今日自己在劫难逃,便苦笑着说道:“早知如此,我还真不如留在登州城!”
沈谭脸色大变,直接吼道:“来人!将尚自立拉下去砍了!”
“喏!”
几名士兵冲了进来,将尚自立拉到屋外直接斩首。当血淋淋的首级呈上来之后,沈谭心中的怒火才消散下去,对那副使说道:“李从燕不愿与我换镇,为之奈何?”
副使看也不看尚自立的人头,而是回答道:“主上不必着急,如果半月之后李从燕还在拖延,主上大可上奏圣人,直接弹劾李从燕,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沈谭思索了一会儿,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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