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城外,李从珂顶盔掼甲策马高处,前方是李从珂操练多年的两万精锐大军,此时正在义州城北安营扎寨。
与整齐严谨的大营相比,大营四周的旷野上则是满目疮痍,乃是大战之后的残余,甚至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残肢断臂和折断的兵器,显示着这场大战的激烈和血腥。
此番李从珂亲率大军拿下义州城,彰义节度使陈成义抵挡不住,在主力被围歼之后仓皇逃走,估计此时已经逃到了洛阳城去告状了。
此时义州城已经被李从珂的大军洗劫一空,城中百姓深受其害,大批无辜的百姓被乱军残杀,众多妇女被乱军强~暴,义州城内已经沦为人间地狱。
李从珂率部在城内逍遥了一番之后,眼见义州城内一片狼藉,便出城在义州城北安营扎寨,准备静待局势发展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报!”
一名小校策马赶来,在马上叉手说道:“启禀潞王殿下,圣人派天使来了!”
“嗯?”
李从珂的脸色顿时变得冰冷起来,手中的马鞭猛地抽了过去,直接将那小校从马上抽倒在地,那小校的脸上出现一道红紫色的印记,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将那小校的半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圣人?我大唐的圣人已经驾崩了,如今何来的圣人!”
“喏!是小的胡说八道了。”
那小校脸色苍白急忙叩拜请罪。
“哼!”
李从珂冷声说道:“使者在哪里?”
“已到义州城,现在馆驿等候殿下命令。”
李从珂想了一下,说道:“让那使者到大营辕门外等我!”
“喏!”
而后李从珂依旧不紧不慢的在大营四周视察,部署斥候、明哨、暗哨,一直到黄昏时分,李从珂才率部来到辕门外,此时李从厚派来的使者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个多时辰。
“见过潞王殿下!”
李从珂策马看着那使者,神情非常傲慢,用手中马鞭指着使者,冷声说道:“李从厚派你过来,所谓何事?”
这个使者也算个人物,面对李从珂的冷言冷语,以及李从珂身后如狼似虎的大队铁骑,使者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潞王殿下,在下认为新皇已经登基,乾坤已定自有纲常,潞王殿下还是顺应其势的好。”
“哼!你敢教训老子!”
“在下不敢。”
使者叉手说道:“如今朝中有朱弘昭和冯赟共同主政,圣人继位又是名正言顺,如果潞王殿下一意孤行的话,想必是讨不到便宜的。在下敬佩潞王殿下的为人,实在不愿意看到潞王殿下受难,所以才会有此劝谏。”
李从珂闻言大笑起来,说道:“你倒是很会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徐付伟,现任御前谏议大夫。”
“好!徐大夫,圣人有何旨意,说说吧!”
徐付伟眼见李从珂依然没有下马行礼的意思,不禁微微一叹,也不敢再要求什么,便拿出了诏令宣读起来。
李从珂听完之后大笑不止,说道:“什么?老子打下了义州和隧州,歼灭了彰义节度使的主力兵马,你的这个圣人非但不问罪,反而发下犒军钱粮,还加封我为太尉?”
徐付伟对于这道诏令其实非常不赞同,这样的诏令分明是在鼓励各地节度使恣意妄为,如果其余亲王、节度使如此效仿的话,难道朝廷也要逐个加官进爵予以安抚?
不过如今职责所在,徐付伟也只能叉手说道:“圣人仁慈,不愿看到兄弟相残、手足反目的惨剧发生,所以愿意以德报怨,希望潞王殿下能够悬崖勒马,接受圣人的封赏,就此引兵回去。”
李从珂问道:“那老子打下的义州和隧州如何处置?这诏令上为何没写?”
“圣人有言:凤翔镇与彰义镇以实际辖区为准,各自罢兵。”
李从珂再次大笑起来,说道:“也就是说,义州和隧州就算是送给我了?”
“哈哈!他李从厚还真是厚道!”
说完,李从珂不再理会徐付伟,猛地一踢马腹,直接策马冲进了辕门,随后上百铁骑护卫也一同入营,滚滚铁骑差一点就将徐付伟踩成肉泥。
此时徐付伟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的扑倒在一旁,惊魂未定的看着满营的骄兵悍将,只觉得心脏突突的正在急速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这,这回去可如何交差啊!”
就在徐付伟发愁的时候,一名小校策马赶来,翻身下马后,一把从徐付伟手中抢过诏令,而后冷声说道:“潞王殿下有令:诏令留下,请徐大夫自便!”
说完,那名小校策马进入大营深处,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徐付伟,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洛阳城。
朱弘昭听闻李从珂接受了诏令,所部大军也开始陆续撤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朱弘昭与冯赟在府邸内对坐饮酒,二人都显得很轻松,这一阵李从珂的怒火可是将二人吓得够呛,眼下终于能够放松一下了。
如今朱弘昭和冯赟都位列枢密使、同平章事,兼任中书令,可谓权倾朝野,只是二人的资历都不是很足,所以二人心中难免有些底气不足,所以遇事都会聚在一起商议一下。
酒过三巡之后,朱弘昭给冯赟和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而后说道:“冯相,如今李从珂暂且退下了,你我是不是留意一下其余几个亲王?”
“朱相是说李从璋、李从燕?”
“正是,眼下先帝诸子之中,除了李从珂之外,也只有此二人能够威胁到咱们了!如今李从珂暂时被稳住了,如果李从璋和李从燕也纷纷效仿李从珂之举,咱们该当如何?”
冯赟思索了一下,说道:“先说那李从璋,我观李从璋此人,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桀骜不驯而已。咱们可对其大加封赏,升官、给钱,拉拢李从璋,只要李从璋肯就范,咱们就算是多了一个臂膀,至少也可以震慑李从珂一番。”
“嗯,好主意!”
朱弘昭笑着说道:“我看就命李从璋为河中节度使,加检校太傅,赐忠勤静理崇义功臣,如何?”
冯赟拍手说道:“如此甚好!”
朱弘昭问道:“那李从燕如何应对?”
冯赟微微皱眉,说道:“我对李从燕并不熟悉,只知道此人当年在洛阳之时非常低调,虽然其武艺才干都是翘楚,但却不像李从珂等人那样张狂。所以我觉得李从燕非常不简单,而且很不好对付,很一般的封赏是打发不了他的。”
朱弘昭不以为意,说道:“李从燕不过是一个被先帝贬黜到登州的落魄皇子罢了,即便再有才干,他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登州,还能翻出天去?依我看,给李从燕单独开设一镇,改登州刺史府为登州节度使府,如何?”
“哈哈,朱相此举哪里是什么封赏,分明就是在羞辱李从燕,难道朱相不怕激怒了李从燕,导致其举兵反叛?”
“哼!他就算想反叛也没有这个实力!”
朱弘昭说道:“咱们安抚了李从珂,又加封了李从璋,已经失了面子,如果不在一个皇子身上找回来,咱们还怎么掌控朝廷!”
冯赟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觉得咱们也不要干得太过,改登州刺史府为登州节度使府可以,但是最好将平卢节度使制下的密州和莱州划到李从燕麾下,否则否则一个州的节度使太过屈辱了,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朱弘昭想了一下,说道:“也好!近来收到不少弹劾平卢节度使沈谭暴虐的奏章,咱们也做一做姿态,敲打沈谭一番,也好堵住朝中上下的悠悠之口。”
二人商议已定,次日便一同上奏李从厚。此时李从厚的一众心腹或是被外放,或是被降职,李从厚已经被朱弘昭和冯赟彻底架空,面对二人的奏请,李从厚没有反对的余地,当朝批准。
数日之后,李从燕收到了李从厚颁布的诏令,对着白济汛、李魏、吴从汉笑着说道:“你们看,咱们的圣人竟然改登州刺史府为登州节度使府,而且还将密州和莱州划给了我!”
三人闻言哄然大笑起来,李魏笑着说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圣人还挺善解人意的嘛,是不是圣人知道咱们屯兵云山、虎头崖一线,怕咱们劳民伤财,所以直接将莱州、密州送了过来?”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吴从汉笑了一阵,叉手问道:“主上,如今咱们如何应对?是否派人联络一下平卢节度使沈谭?”
李从燕说道:“不用!沈谭就算接到了诏令,也会置之不理,眼下这个局势,没有谁会甘心放弃手中的地盘和人口!”
李魏和白济汛顿时来了精神,二人齐声问道:“主上的意思是,照打不误?”
“对!照打不误!”
李从燕冷笑一声,拿出了北镇抚司昨日送到的一份情报,说道:“这份北镇抚司的情报上显示,朱弘昭和冯赟在近期始终黏在一起,二人不论是上朝还是出行,几乎是双宿双飞,恩爱得很!”
“自从朱弘昭和冯赟掌权之后,前有李从珂、李从璋被封赏安抚,现在又要改登州刺史府为登州节度使府,依我看这些事端都是他们二人弄出来的动静。”
李魏、吴从汉、白济汛闻言都很诧异,不过随后一想,此事非常有可能。
白济汛说道:“主上的意思,此番将密州、莱州划给咱们的事,并不是出自圣人的意思?”
李从燕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不是圣人的意思,不过朱弘昭和冯赟也算是给咱们办了一件好事,至少给了咱们一个出兵的理由,免去了咱们许多善后的首尾。”
白济汛担忧的说道:“只怕朱弘昭和冯赟事后不认账啊,到时候平卢节度使沈谭一旦闹将起来,他们二人多半会打一头扶一头。”
李从燕闻言大笑起来,说道:“此战过后,平卢节度使沈谭还有机会去朝中闹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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