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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和谈

    密州城,刺史府衙。

    沈谭坐在屋内喝酒发泄着,此战自己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特别是那六千重甲士兵,乃是自己穷尽心血打造的精锐,如今也与那些杂兵一样葬送在城外,想起来心中就如同刀割一般痛楚。

    “李从燕!”

    沈谭恨不得将李从燕碎尸万段,可是想到李从燕麾下的一万多铁甲大军,便心生畏惧,同时也想不明白李从燕是从何处搜刮的海量钱粮,才能供应得了一万多铁甲大军。

    要知道沈谭光是组建六千重甲、五千轻骑兵就已经耗尽了平卢镇数州的财力,甚至还要冒着风险去干围剿河图都、构陷各地商贾等事,以便搜刮钱粮。而李从燕凭什么?难道只凭表面上的那样,靠收税,靠开办工坊?

    沈谭是不相信的,也想不明白。

    就在沈谭苦恼于如何收拾残局的时候,一名校尉慌忙跑进来,叉手说道:“启禀沈帅!登州兵马正在围城,看样子是准备攻城了!”

    沈谭猛然站了起来,愤恨的说道:“他李从燕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此时沈谭已经喝了不少酒,接着酒劲上涌,直接拿起佩刀,大声说道:“命令各部登城据守,府衙内所有衙役、巡城弓兵随我上城,走!”

    密州南城墙上,沈谭望着城外正在布置围城战的登州大军,刚刚心中的愤怒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和惊恐。

    只见城外登州士兵正在部署挨板、挖掘壕沟,看样子是准备围困城内兵马。远处还能看到登州兵马不断从东面调动过来,正在数百步外集结列阵。

    “登州兵马驻扎在东面的大营内,正在向南面和北面集结,西面暂时没见到登州兵马。可是登州兵马在昨夜赶到西面,挖掘了整条的壕沟,部署了大量的拒马和挨板,零星能看到登州的斥候在西边游荡。”

    沈谭脸色铁青的望着城外,正要发号施令,突然听到城外传来隆隆的战鼓声,紧接着便看到登州的主力大军从东面转到了南面,随行的还有大批战车、投石机,竟是准备攻城了。

    “敌人主攻方向是南城,立即从西城墙和北城墙各抽调三百人过来!”

    沈谭入城后,驻守在城内的两千多守军一分为四,每面城墙五百人左右,五千骑兵一分为五,一面部署一千骑兵登城据守,剩下的一千名最为精锐的骑兵作为沈谭的保命符,一旦事不可为,沈谭便指望着这一千骑兵护卫自己杀出重围。

    “喏!”

    很快,西面和北面的数百士兵赶了过来,沈谭大声怒斥着在城头布防,城头上顿时乱成一团。

    城外,李从燕站在指挥台上,右营折冲都尉李任正指挥右营的数千将士列阵备战,军部各团也在积极备战。此时李从燕命左营围堵东面和北面,只留下西面故作疑兵。

    白济汛站在一旁,望着右营前方已经集结完毕的一万三千多名俘虏,不禁微微皱眉:“主上,用这些俘虏当做先登攻城,是不是……”

    李从燕说道:“觉得我有些冷血?”

    “不,属下不敢!”

    白济汛说道:“属下只是觉得主上一向仁德,也接受了这些俘虏的投降,此番为何又推着这些俘虏去攻城?”

    李从燕说道:“你记住,仁德也要分对谁。对于百姓和自己的部下,我自然要仁德一些。至于对这些俘虏,如今的世道,兵将叛逃、改换门庭的事情如同家常便饭。这些俘虏今日投降我李从燕,明天就能逃回平卢镇去,所以今日我要他们所有人纳投名状,否则他们凭什么与我登州将士享受同等待遇?”

    白济汛明白李从燕说的是对的,只是心中有些不舒服。

    李从燕看着白济汛的表情,说道:“对自己人仁德是好事,对所有人都仁德,那便是妇人之仁!”

    白济汛叉手受教,说道:“属下之前在河图都一向以侠义自居,不成想被这些侠义禁锢住了手脚。今日闻听主上一席话,才是拨云见日,受教了!”

    二人正说话间,前方左营折冲都尉李任派人来报,左营大军集结完毕,前方一万三千多名俘虏也准备就绪,以三千多重甲为先锋,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紧接着,军部各团也陆续来报做好了准备,战车团的弩炮和投石机全部待发。

    李从燕拿起令旗,猛地指向前方的密州城,怒吼道:“攻城!”

    话音刚落,战车团的弩炮和投石机率先发威,开始集中轰击密州城的南城门,以及城楼。

    几乎就在同时,左营将士万箭齐发,数千名将士张弓搭箭,一波接着一波的箭雨射向城头,李从燕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头上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

    “命令前军攻城!”

    李从燕下达了攻城的命令,军中的战鼓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一万三千多名俘虏扛着数十架云梯,开始发疯一般冲向密州城的南城墙。

    此时这些俘虏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跟着李从燕一条路走到黑,此时即便回到平卢镇,以沈谭的秉性,这些俘虏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索性死战一波,为新上官立下功劳。

    沈谭望着冲到城下的一万多俘虏军,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愤怒的大笑起来,吼道:“李从燕!真是好手段,好算计啊!”

    随后沈谭对着身旁的部下吼道:“放箭!金汁、滚石檑木给我扔!”

    顷刻间,泛着恶臭的金汁如同瀑布一般顺下,劈头盖脸的浇在了俘虏大军的身上。滚石、檑木如同雨点一般砸了下来,不少俘虏士兵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砸下云梯,重重的摔在地上当场身死。

    在前方指挥的折冲都尉李任脸色淡然,对身边的传令斥候说道:“命令弩手集中射杀城头防御士兵,掩护俘虏大军登城!”

    “喏!”

    很快右营的各部弩手上前攒射,正在城头上倾倒金汁、抛弃滚石檑木的守军士兵遭到重击,被密集的弩箭射杀。

    三团校尉陈授站在弩手阵中怒目而视,大声咆哮着,不断指挥弩手射杀敌军。

    “把那边的弓箭手给我压制住,没看到云梯竖起来了吗?压制敌军!”

    一阵攒射之后,云梯上的俘虏大军终于冒出了头,开始和城上守军展开肉搏。

    城头上,沈谭带着一众亲卫不断支援各处,此时东面和北面的战斗远没有这边激烈,沈谭也只能先顾着南面支撑了。

    血腥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三千多重甲俘虏打头阵,也遭到了最为猛烈的狙杀,这些重甲俘虏被此前的同伴杀伤大半,不过也给守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到了正午时分,李从燕下令大军后撤休整。

    右营各部将士徐徐后撤,在东面和北面的左营将士也撤了下来。此时一万三千多名俘虏折损过半,只剩下六千多人,其中重甲士兵还剩下一千多人。

    白济汛望着缓缓撤回来的俘虏大军,叉手说道:“主上,这些俘虏已经厮杀一阵,锐气已经丧失,再攻城的话,恐怕不堪大用了。”

    李从燕点了点头,说道:“无妨,今日的战事到此结束,我也不准备再打了。将那些俘虏押回大营,命左营将士返回大营驻守。”

    “喏!”

    白济汛惊诧的说道:“主上要放过沈谭!”

    李从燕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报仇,只是现在的局势下,我不可能直接击杀一镇节度使,天下虽乱,但还没到群雄并起的局面,明白吗?”

    白济汛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叉手领命。

    随后白济汛说道:“属下只是担心此时撤兵,那沈谭还会不断纠缠,颇为麻烦。”

    李从燕笑着说道:“沈谭此人看上去很强横,但我观此人乃是外强中干,今日暂且作罢,咱们围困两日,沈谭便会派人求和。”

    “当真?”

    “当真!”

    当晚,李从燕在大营中犒劳大军,并且当众宣布幸存的六千多俘虏每人发放一贯赏钱。待到大军返回登州后,这六千多俘虏全部并入训练军,要在登州训练营中操练半年,而后再按照新府兵制予以整编。

    命令一下,六千多俘虏欢声雷动。

    随后李从燕率军围困密州城整整两日,期间四次击退了沈谭派出去的人马,让沈谭徒呼奈何。

    到了第三天,精神已经趋于崩溃的沈谭终于放弃了抵抗,派人出城向李从燕求和。

    中军大帐内,李从燕打量着使者,此人乃是沈谭麾下的一名校尉:“沈帅手下没有别人了吗?只派了一个校尉过来!”

    “请李帅息怒,我家主上也是迫于无奈,许多将领都已经阵亡,只有末将还算拿得出手,只好派末将前来了。”

    李从燕笑了笑,说道:“沈帅说的是求和,而不是投降,对吗?”

    那校尉神情变了变,叉手说道:“请李帅高抬贵手,我家主上愿意遵从圣人诏令,只要李帅同意,今日我家便可撤出密州,自此与李帅和睦相处。”

    李从燕大笑起来,指着那校尉说道:“你们说不给就不给,现在想给了就想了事,世上岂有这等道理!”

    “那李帅的意思是?”

    李从燕说道:“我本不好斗,此番事端也是迫于无奈。不过既然两家已经刀兵相见,就要有个说法,否则我如何安抚麾下将士?”

    那校尉被李从燕压制得大汗淋漓,叉手说道:“请李帅开出条件,我立即回去禀报我家主上。”

    “既然沈帅有意化干戈为玉帛,那我也要拿出诚意来。不如这样,平卢镇一次性赔偿登州镇二十万贯军费,以及十万石军粮,我拿回去也好犒赏大军将士,安抚军心。再有,从今以后平卢镇不得对登州商贾征收赋税,不得禁止平卢镇百姓、商贾等往来登州。咱们两家罢兵,也要让百姓有口饭吃,是不是?”

    那校尉双眼瞪得大大的,这样的条件已经相当于城下之盟了,自家主上岂能同意?

    李从燕看着那校尉的表情,说道:“怎么,不同意?”

    那校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叩拜一番,说道:“请李帅高抬贵手!”

    “你只管回去如实禀报,我相信沈帅会审时度势的。”

    说完,李从燕便命人将那校尉带了出去。

    次日一早,沈谭便派人回信,同意了李从燕的条件。当天下午便派来幕僚,与白济汛签订了停战协议。这份协议还是李从燕主张签订,并起草的,签订之后便存档在镇抚司,算是拿到了一个沈谭的把柄。

    两天后,沈谭率领残兵撤出了密州城。城中的两千多守军、五千铁骑,此时已经折损大半,两千多守军几乎损失殆尽,五千铁骑也只剩下两千多人,而且所有的战马都被李从燕扣下,沈谭只好带着两千多残兵徒步离开了密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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