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飞马庄建庄历史上屈辱的一天。
大量的粮米肉食，一车车的送到了庄外。
庄外十数里外，讨逆军安心扎营。
距离讨逆军数里远的地方，穿戴齐整的飞马军死死盯着讨逆军大营，不敢有丝毫的携带。
为了表示“诚意”，飞马庄的诸多族老便坐在讨逆军大帐之中。
曹肃也很客气，新送来的好酒好肉招待着这些族老。
喝多了的张恪拉着李族老在那边吹牛：“我家曹大人,走南闯北，靠得就是能文能武，与众不同，不光吃喝玩乐，更要雪月风花。”
李族老哪有心思听这糙汉子胡说八道。
但奈何张恪这种大头兵，最喜欢的就是拉着人吹牛。
从王猛到李离，再到张恪,骨子里多少都有一些类似的基因。
李族老强颜欢笑,陪着喝了碗酒。
大帐正中的座位上,曹肃大马金刀的坐着，左侧坐着就是飞马庄的大族老姬抗。
曹肃笑眯眯地说道：“大族老，贵庄庄主死了，我深表遗憾。”
“如今，平城已落入万平军手中，如果飞马庄还认朝廷这个大统的话，就要及早做打算。”
拿到钱粮了，开始关心飞马庄了？
大族老根本不信曹肃的鬼话，飞马庄未来是什么样子，只能是飞马庄自己说了算。
曹肃却喝了口酒，自顾自的说道：“平城易主，新城主即将落地，与你飞马庄新庄主就任的时间差不多。”
“新城主若是上位,一定会拉拢豪绅、缴税捐款。”
“像你们这样的当地豪强，新城主必然还会前来拜访,到时候，就可不是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咯。”
你好说话吗？
你一开口大家都心慌。
钱粮到手,曹肃便拉着飞马庄的人灌输一些思想。
他说的都会是事实,万平军不会要一个没有作用的平城。
但此刻平城百废待兴，有点家底的大户都跑路了，唯一还能搜刮一点油水出来的，就只有飞马庄了。
“大族老，不是我曹肃吹牛，我曹肃向来都是以德服人。”
“你们飞马庄避税不交，那就该补，甚至该罚。”
“不过念在与你们飞马庄也有点香火情，这罚就免了。”
曹肃连着说了好几句话，大族老都插不上嘴。
等曹肃喝酒的间隙，大族老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问道：“曹校尉，讨逆军此次出军，东向而行，不往中原而去？”
“胡说！”
曹肃打了个嗝，喷出浓浓的酒气。
他看似微醺的否认道：“讨逆讨逆，哪里有逆贼,我们就出现在哪里。”
“东边,东边哪里来的逆贼？你在东边，莫非你是逆贼？”
这话一出，大族老骤然色变，僵硬着脸笑道：“我们怎么可能是逆贼，曹校尉，说笑了。”
“有钱有粮有兵，太平年代作威作福，动乱世道谋取利益，置人民江山不顾，置朝廷正统不顾，这难道不是对平城的背叛，难道不是对乾元的背叛？”
曹肃突然大声了起来，隆隆声音如大钟，敲在了营帐中的每一个人心上。
大族老默默的看向曹肃，出奇的没有再反驳。
底下的族老被曹肃说的脸红耳赤，也是无话反驳。
此人胸怀广阔，心系天下，虽然可恶，到也不失为一条真汉子。
众飞马庄的人心中想着，撇开双方立场不谈，曹肃的确是朝廷的忠臣良将。
是主流价值观念下的正道中人。
.......
这顿饭吃的双方都不尽兴。
飞马庄的人，始终坐立不安，几次都想抽身离去。
但讨逆军又不放他们离开，等所有钱粮到位，罗艺一板一眼的检验完毕之后，才下令放行，让飞马庄的族老们离开。
飞马庄的汉子迎回了族老。
族老会这次顶着压力，以变相“人质”的身份来安抚来犯之敌，赢得了飞马庄上下的一致好评。
虽然危险了一些，但政治资本算是累计完成了。
此事完成以后，族老会在飞马庄内的声望达到顶峰。
“大族老。”
银甲统领姬武来到姬抗的面前。
山风吹过姬武的衣袍，他抚刀而立，面容肃穆。
“世道变了啊！”
大族老的目光，无比深邃，望向远方。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远方，讨逆军开始拔寨收旗，准备离开飞马庄地界。
世道变了，万平军和朝廷的大战，只是拉开了乱世的序幕。
乱世出枭雄，曹肃这种底层迅速崛起，获得了官身，甚至还掌握了一支军队，能够力压当地豪强。
土地兼并到一定程度，社会就会动乱，阶级就会进行洗牌。
大族老虽然不懂这些道理，却能够明显感觉到时代的风云在搅动。
“姬武，抓紧时间，迅速练兵。”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短期内练出一支气血强军。”
“这世道越来越危险，飞马庄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大族老对着新统领说道。
姬武立即应诺，正色领命。
........
“一共是三千石粮食，十万两银子，还有良驹百匹，驮马数百匹，肉食数万斤，大人，飞马庄是真的有钱。”
新任计粮官罗艺忍不住感慨飞马庄家境殷实。
甚至觉得要不然还是攻打一下飞马庄吧，说不定就打下来了呢？
“钱财是身外之物，身为公门中人，就不要再对钱财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一旁的张恪流着口水说道。
“这么多东西，多少有些拖累我们的行军速度。”
“还好我们征用了足够的驮马。”
“大人，接下来往北还是往南？”
讨逆军撤离飞马庄地界后，面临新的路线问题。
往西是平城，肯定不能去的。
只能往南或者往北，往北兜兜转转，路过一些高山河流，便能抵达灵州；往南遇白水河，随后便是吴城地界。
北上灵州，再向西，可以进入禹州。
禹州数千里疆域，十分广阔，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州。
同时也是天下粮仓、天下武林盟、天下诸多顶尖大宗门所在之地。
朝廷和万平军在禹州地界的争斗，短期内并无结束迹象。
若是走吴城向南，那就是万平军的后方地盘了。
分别是通州、平州、汝州三府。
此三府已被万平军纳入版图，后方防线比较稳固，没有太多可以作为的地方。
所以曹肃也不瞒着众人，下令道：“贼众主力皆在禹州作战，禹州必然会成为接下来的神州中心和聚焦点。”
“我们讨逆军，目标就是讨伐叛逆，匡扶山河，从即日起，大军北向灵州绕道，前往禹州，争取早日扫清叛军。”
前往禹州！
众人丝毫不感到惊讶。
禹州距离江州不远，江宁府一过，坐船从清罗江逆流而上，不消几日光景，就能见到广袤无垠的禹州大地。
自古以来，禹州都有着定鼎天下的重要作用。
古话说“取天下者，必先取禹州”。
禹州的人口、经济、文化、资源都位列天下各州前列。
而同为大州的江州，和禹州差距太大。
在禹州大宗门的眼里，江州就好似荒蛮而贫瘠的乡下地方，和聚集钟灵毓秀的广袤禹州根本不好相比。
“朝廷大军和万平军在鹿山的局部战争进入尾声，接下来无论是谁赢，禹州都会成为焦点。”
“因为万平军的不少部队已经进入了禹州，万平教也开始向禹州渗透，其染指禹州之心昭然若揭。”
“禹州沃野千里，一马平川，禹州一丢，神关也难守。所以朝廷一定会将万平军挡在禹州，消灭在禹州，双方必然在此形成决战。”
“此地既是决战之地，也是我等讨逆军精忠报国之地。”
曹肃一通分析猛如虎。
底下几个百夫长听的频频点头。
“曹大人神见啊，我等也是这么想的。”
“没错，进禹州，灭万平！”
刚收获了大量钱粮，将士们的士气都十分高昂，曹肃说什么都对的。
曹肃哈哈大笑，一马当先走在前列。
率领这支讨逆军，即刻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