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小浪花手拿一部大屏直板手机从船舱里小跑上来。
那是一部三星旗舰手机,型号为s10+,这部手机在时下,可荣登机皇的宝座了。
小浪花有些微喘的跑到落次身前,将手机交予了落次。
落次将手机拿在手里,迎面一闪,那手机的屏幕便已亮起,落次弹出右手食指,在屏幕上轻轻点击,仿佛在设置着什么。
郭样也是满腹狐疑,心中猜想,这臭丫头拿来手机,是不是想在我从水底上来时,抓拍几张我像落汤鸡时的狼狈样子,以做日后取笑我的笑柄,或者是给我拍一段我下水时的小视频,以做这次葬人的证据,又或者是,或者是…..。一时间,郭样也实难猜想得出,落次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拿来手机了。郭样只知道,这个臭丫头的做事风格,总算他妈的另类,让人难以揣摩。
郭样正自猜想,忽然落次反背两手,只是轻盈的几步,就已然走到了郭样近前,说道:“臭混蛋,在你下水前,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在回答,不许说一句混蛋话,还有模棱两可的搪塞话。可以吗?
郭样说道:“臭丫头,你不用放屁前吃鸡精,不管用的,你问的问题,一准儿都是他妈的一个味道:臭烘烘的,就好像二十年没有刷牙一样”!
落次说道:“臭混蛋,你看看,我还没有问你,你的混蛋话就先来了,告诉你,我问你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经话,没有半句玩笑,你严肃点对待好不好”!
落次的语气,顿挫有力,神态凝重肃严,无形中透漏出一股威慑力,这使得一贯放浪成性的郭样,都禁不住不敢放肆了。
于是,郭样也正颜厉色的说道:“臭丫头,有什么话,你就问吧!不过,个人感情的事,还有我的家庭出身的事,免谈”。
落次的眼睛,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缘是她心底的那个神秘的声音又陡然响起:落次啊,这两个问题,日后有的是时间询问他的,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不要急于现在知道啊!
落次稍作镇静,平复了一下心情,语速舒缓的说道:“你是叫郭样吗?”
郭样张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是叫郭样”。
落次说道:“你家是开花圃的,花海留香,就是你家的,你是一个职业养花人,也是一个职业送花人,对吗?”
郭样回答道:“是的,给花做售后,只有我们花海留香一家花圃有这样的服务。”
落次说道:“郭样,你平时对待你的花草,都像亲人一样善待吗?”
郭样回答道:“我是养花人,养花是我的职业,我平日里总跟那些花草在一起,时日久了,自然就与花草有了感情,有时风吹雨淋,弄掉了花叶,我都会心疼的,就像是我的亲人得了病一样的感觉”
落次脱口夸赞道:“好一个养花人!那些花草生长在你家,它们真是幸运儿,但愿那些花草有知,不用浇水施肥,自会花艳叶茂!”
郭样急口说道:“如果那些花草能像人一样,懂得感恩,自然会的”!
落次的脸上,泛出微许的盈盈笑色,心想,这混蛋居然也有性情的时候啊!真是难得一见。遂又问道:这次你为了那些菊花,免受沉入河底之苦,就代替那些菊花陪葬,是出于自愿吗?”
郭样说道:“当然是自愿的,这是我一个养花人,应该付出的责任,责无旁贷!”
落次说道:如果你下水后,出现了失联溺水的意外,这与购买方无关,我可以这样理解了吗?”
郭样总算是得意的笑起,说道:臭丫头,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撞来撞去,其实你想问的就是这句话,我告诉你,我郭样虽然只是个养花的人,非常渺小,但是,我郭样说话做事,却可以顶天立地!为了那些好看的菊花免受水淹之苦,我愿意替代它们潜水,风险自负,臭丫头,这样的回答,你该满意了吧!”
落次频频点头,以示认同。原本背于身后的双手终于伸展回来,哪知中途忽然右手扬起,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那部手机,说道:“臭混蛋,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录了音,你下水之后,一旦有事,就充作证据,有了这样的录音,就不怕你这个职业混蛋狡辩了,呵呵”。
郭样无奈的张口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哎,臭丫头,你是变着法儿的给我下套挖坑啊!真是防不胜防啊!
落次也张口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哎,臭混蛋,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对付你这样的混蛋,就得使用点策略,不然,你的混蛋,就真的是天下无敌了”。
郭样说道:“臭丫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落次说道:“放心?对你放心?我呵呵呀!”落次报以两声冷笑。
郭样一下怒气燃起,说道:“臭丫头,你还有完没完了,刚才我的身体还热乎乎的呢,这会儿又快凉透了,要不你让小浪花把哀乐打开,我再跳一阵儿”!
落次摆摆手说道:“你算了吧,你还是等从水底上来以后在跳吧,我喜欢看落汤鸡跳舞”。
郭样轻哼一声,说道:“臭丫头,你先别得意,我刚才跳了一阵儿舞,身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这会儿感觉有些口渴了,你给我准备一杯热茶吧!喝了热茶,身体也会感觉暖和点儿,我喝完热茶,就下水去了,不跟你磨牙玩儿了”。
在一旁一直默然的一哥,忽然说道:“混小子,你终于要下水了,好,我满足你的要求”。
一哥两指一搓,扬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高声喊道:“小浪花,你去船舱烧一壶热水上来,顺便在去一趟你们落总的办公室,把办公桌上我给你们落总带来的那盒茶叶也一起拿上来,速去速回”。
小浪花自然领命,向船舱小跑而去。
少时,小浪花便从船舱里走上了甲板,双手托举着一个用纯紫铜打造的茶盘,茶盘上,赫然摆放着一把也是用纯紫铜打造的小水壶,那水壶小巧精致,玲珑得几乎都有让人把玩的冲动。水壶旁,摆放的则是一只茶杯,那茶杯当然也是用纯紫铜打造而成,杯身上,雕刻着一个用正楷书写的“茶”字,茶字周围,则雕刻着层层水纹,水纹中,居然还有几棵水草摇曳。茶杯旁,则又摆放着一个写有“口唇贡茶”字样的茶叶盒。
好一套精美的茶具!好一盒珍品的茶叶!
小浪花双手托举着紫铜茶具,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哥面前。
一哥说道:“混小子,这么精美的茶具,再配上这“口唇贡茶,这可是茶具与茶的最高规格的组合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郭样眼皮都没有挑一下,眼睛始终凝神关注着大黑给菊花穿戴衣服,仿佛把一哥的话,充耳不闻一样。
一哥忽然抬出右手,就要抓取那把小铜壶,落次忽然说道:“哥,让我来,我亲自给这混蛋冲茶”。
一哥一怔,说道:“次妹,你给人冲茶,哥都没见过几次,你是不是太抬举这混小子了”!
落次说道:“哥,这混蛋一会儿就要下水去了,这潜入水下十几米的深处,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能给不是一般的人冲茶,也算是我的荣幸”!
一哥会意的一笑,说道:“次妹,这混小子的确不是一般的人啊,那就有劳次妹了”!
落次抬手,抓起茶盘上的那盒茶叶,两指扣动,打开了茶叶盒上的封盖,从茶叶盒中捏取了十几片碧绿色的茶叶,投放到茶杯里,然后又抓起那把小铜壶,水嘴倾斜,一股热气腾腾热水,便从水嘴处流出,倾泻到茶杯里,顷刻间,一股甘醇的芬香,便从茶杯中散出。
落次弹开两指,捏住杯口处,送到郭样面前,说道:“臭混蛋,古人送别友人都用饯行酒,今天我亲自给你冲一杯饯行茶,但愿你下水之后,一路走好!”
郭样的脸上,佯做感激的神色,伸手接过热茶,那杯中的热水,正自热血沸腾,拥抱着每一片茶叶,忽然杯口倾斜,香醇的茶水,一下便从杯口处泻出,直接流到了甲板上。一股乳白色的热气,挽携着茶香,便从甲板上升腾而起,又瞬间让秋风吹逝了。
一杯刚刚冲好的热茶,竟然让郭样给倒掉了,郭样一扬手,将手中的空杯,扔回到茶盘里
落次脸色惊变,,怒声说道:“臭混蛋,这杯热茶,你一口没喝,怎么就给倒掉了?这可是我亲手给你冲的茶!你去问问,配喝上我落次冲茶的人,不超过五个人,你个不识抬举的混蛋!”
郭样慢声慢语的说道:“我多谢落大小姐的美意,但是,我,不喝剩茶”!
落次与一哥闻声,都不约而同的惊诧了。落次禁不住说道:“这杯热茶,我冲完就递给你了,别人连茶杯都没有碰过,别说是喝了!怎么会是剩茶”?
郭样理直气壮的说道:“臭丫头,你没有看到茶叶盒上的字吗?这分明就是剩茶,我不喝剩茶”!
一哥听到郭样的话,简直是一头雾水,茫然说道:“混小子,这是口唇贡茶,是茶中的上品,制作与采摘,都是十分讲究的,这是古代进奉皇宫的茶,只有皇帝才能喝到的茶,一般百姓,别说喝了,就连茶香都闻不到,今天算你小子有口福,你怎么还给说成剩茶了”?
郭样说道:“落大公子,快别说得那么好听了,你忽悠别人去吧!我郭样可不信你的鬼话,你别以为我一个臭卖花的,就不懂得茶,我告诉你,这口唇贡茶,是茶女们用嘴从茶树上采摘下来的,而且还得用她们的胸温烘焙,这样算来,这一盒茶叶,说不定经过了多少茶女的嘴了,这不是剩茶是什么”!
一哥闻听了郭样的一番辩解,再也难以隐忍了,怒声说道:“混小子,你真是像泼皮无赖一样强词夺理,又像是个娘们儿胡搅蛮缠,小浪花,把茶盘撤下去,他不配喝这样的茶水”!
小浪花托举茶盘的手都快酸麻了,听到一哥的吩咐,正是求之不得,于是,一溜烟也似,跑下甲板去了。
落次居然幸灾乐祸的说道:臭混蛋,这下好了,你不口渴吗?你就等下水后喝滦河水吧!哇塞!凉爽!哇塞,管饱!”
郭样哈哈笑起,说道:“臭丫头,我从小就是喝这滦河水长大的,这滦河水,甘甜清爽,比你们的剩茶要干净的多”!
落次说道:“好你个干净清爽,那你就去喝个够吧!小冲浪,把吊栏提上来”。
小冲浪一惊,确认了落总在喊自己的名字,这才小跑过来,说道:“落总,你要吊栏做什么”?
落次厉声说道:“让你弄,你就麻溜的去弄,哪儿那么多废话”!
小冲浪无缘无故的受了落次的一顿痛斥,心中愤然,却也不敢反驳,只得应声去了。
一哥不禁茫然,说道:“次妹,你弄吊栏做什么”?
落次说道:“哥,我要用吊栏装人”。
一哥一怔,说道:“装谁”?
落次说道:“就是那个不喝剩茶的混蛋,哥,你先别问了,一会儿有好戏给你看”!
一哥有点蒙圈了,他真的不知道,他的这个次妹要又搞什么事了。
小浪花刚刚从船舱里跑上甲板,就听得落次喊道:“小浪花,你过来”。
小浪花哪敢停歇,急忙又跑到落次面前,说道:“落总,有什么事”?
落次说道:“你去,把我的手机绑到吊栏上正中间的位置,要屏幕朝里,让内置摄像头的角度,刚好可以拍到吊栏里,你调试好角度再固定,尽量不要有死角盲区,快去弄吧”。
一阵铁滑轮绞动钢丝绳的“吱吱”声,从船舷处传来。少时,那顶吊栏便已停靠在了与轮船围栏齐平的位置。
小浪花手拿落次的手机,先是打开了吊栏的铁门,然后抓住铁门边的一根铁柱,借力一纵,小浪花便窜到了吊栏里。
小浪花仰头环视了一下吊栏,便弯下腰身,解下自己一只运动鞋上的鞋带,系在手机壳上的铁环上,然后,小浪花便把手机捆绑在吊栏上方的一根铁柱上。(小浪花目测的最佳位置)。那部手机正是亮屏状态,内置摄像头,落次早已打开,小浪花站在吊栏里,左右摆动几下,仰头望着手机屏幕,看见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屏幕中显示得一览无余。测试完毕,小浪花抓住吊栏铁柱,一跃而下,重又跳回到甲板。
于是,小浪花与小冲浪两人,双双并列,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吊栏下,像两个执勤的卫兵,等待着首长检阅。
落次见小浪花与小冲浪两人已然准备就绪,说道:“哥,走,咱俩过去看看”。
兄妹两人齐步走来,居然站在了小浪花与小冲浪对面。
只听落次高声喊道:“郭公子,我们已经列好队,恭送郭公子下水,请吧”!
郭样闻声,以一副英姿豪迈的壮士步伐,向落次走来。
郭样走到落次约两米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打量了一下那顶曾经装过菊花的吊栏,说道:“臭丫头,你是打算让我到吊栏里去吗?”
落次说道:“不错,你就到吊栏里去,跟吊栏一起下水,这样,你就不会让河底的暗流给冲走了,另外,我在吊栏里安装了手机摄像,你在水下,给我的小样哥少鞠一个躬,我都会知道,所以,你到了河底,最好不要耍花样”。
郭样笑了,郭样真的笑了,郭样的笑,是出自他心底的笑,郭样真的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蛮横傲冷千金小姐,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机与智慧,是以,郭样的笑,绝不是嘲讽,更不是憎恶,是他出自内心的赞叹与惊奇。
郭样收起笑色,慨叹的说道:“臭丫头,为了我,你真是煞费苦心啊!唉,你就不怕我下水后,从吊栏里跑出来吗?”
落次嘿嘿一笑,说道“臭混蛋,我早就想你前面去了,小浪花,你再去一趟我的办公室,在我办公桌的左数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个黑色的小木盒,你去取来,快去”。
小浪花领命、不敢怠慢,一溜烟儿似的跑下了甲板,小浪花边跑边小声的,也是怨声的嘀咕道:“唉,我就是他们落家的奴啊!这一天,腿儿都快跑细了,这都是他妈那个混小子惹的祸,没有他,我何苦像个傻小子似的让人家遛,等有功夫了,非得好好整整那个混小子,可是,我整得过他吗?唉!整不过啊!我就他妈的奴才命了”。
用时居然不到一分钟,小浪花便跑上了甲板,将一个黑漆漆的小木盒交予了落次。
一哥的目光爆闪了几下,几乎是以惊呼的口吻说道:“次妹,你要拿这个…….”!
落次居然没有理睬一哥,她弹开两指,打开了那个小木盒,从盒中取出一条明晃晃的金色锁链,那锁链用蝴蝶扣编制,锁链的各一头,系着一块翠色欲滴的玉石,连接锁链的,则是一把拇指大小的金锁,金锁的正反面,雕刻着福禄双神的样貌。锁下,还悬挂着一把金色的钥匙。
落次将金钥匙插入金锁,拧动钥匙,那金锁便“吧哒”一声开启了,落次用拇指又按下锁头,,金锁锁合以后,又用钥匙打开,如此测试几下,确认了金锁开合顺畅,这才说道:“臭混蛋,这条锁链,整体都是用三个九品质的黄金打造的,是我过第一个生日时,二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今天,我就用这把金锁,把你锁在吊栏里,这一锁,不止锁住你的人,还要锁住你的心,甚至是你的混蛋!这把锁,是曾经请过妙参大师开过光的,它还可以起到保佑你的作用,让你在水下,免受幽灵冤魂的侵扰”。
落次突然语顿了一下,心情仿佛感慨起来,她微微抬起头,仰望了一下秋云密布的天空,声音居然有些哽咽的说道:“古人的诗经中有一句诗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说至此出,落次忽然又语顿了,只是秒间的停顿,落次居然语气凝重的说出了那最后的三个字,但却不是不复还,而是另外的三个字:一定还!
落次的话,原本是娓娓讲述的,当说道一定还三个字时,语气除去凝重之外,还有几分铿锵有力的味道,仿佛字字千钧一般。
此时的一哥,总算明了了次妹的意图,然而,一哥的心底,仿佛感知到了一点微妙的东西,这个微妙,他没有胆量确认,更没有胆量接受,除了茫然,他还是茫然。
一哥终于从茫然中醒来,说道:“混小子,有了我次妹的这把金锁陪你下水,你应该放心了吧!来,请君入瓮!”
郭样双手忽然握起拳头,猛然磕在一起,忽然又弹开,左右挥起,重重的的击打在自己的胸肩处,接着又弹跳似的原地跳跃了几下,仰起头,深深的吮吸了几口湿凉的空气,然后迈开大步,径自朝吊栏走去。
郭样正想一个箭步,跨越到吊栏里,落次突然又说道:“臭混蛋,你再等一下”。
郭样愕然,说道:“臭丫头,还有什么事”?
落次忽然走近了郭样,而且她的前胸几乎都已贴近了郭样的前胸,落次将头抵在郭样的肩头,在郭样的耳垂下,喃喃的说道:“臭混蛋,下水前,我在送你两句话:适可而止,别装英雄。
郭样的鼻孔,几乎闻到了落次那如兰的鼻息,正自渴饮一般的受用,猛然,郭样感到自己的右胯处,一阵剧痛传来,郭样感觉得出,是落次用手在郭样的腿根处,狠狠的捏了一把,忽然,郭样又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滑落到自己的裤兜里。
落次走近郭样,又闪开了郭样,只是秒许间的事,是以,郭样的两个感觉,一时间都很难想彻明白。
终于,郭样跳入了那顶吊栏里,落次扬手关上了吊栏铁门,手中的金锁链盘绕,只几个来回,就已将铁门与吊栏的铁柱捆绑在了一起,落次又将金锁链的两头用金锁勾起,两指用力一按,那把金锁便锁合了。
此时,吊栏里的郭样,就仿佛是一名骑上了战马就要奔赴杀场的勇士。
此一去,凶也…..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