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难得温柔地询问着，温柔的声音让皇上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皇后，你也老了些。”
说完，皇上又是咳了两声，似乎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眼神又回到了赫连宸身上。
皇后听着皇上的话也忍不住笑了，似乎是想到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笑着笑着，眼里竟然有些悲伤。
“皇上，臣妾都已经入宫十几年了，自然老了。”
皇上点点头，咳嗽两声，眼神一直在赫连宸身上。
“姜雪的事情怎么样了？”
赫连宸连忙点头说道：“父皇息怒，这件事情儿臣事先也不知道，现在姜雪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已经在牢里自尽了。”
“嗯，死了就好，往后自己注意点，别再被这些居心叵测的女人骗了。”
皇上点点头，看着这个儿子，眼神还有些复杂。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本该是深受他宠爱的，偏偏是皇后生的，是半个薛家的人，若是他自己能够争气一些，不那么听从薛家的安排，他的也不会对这个儿子意见那么大，这个皇位也绝对会留给他。
但是现在就算他把皇位给了这个儿子，将来也一定会被薛家拿到的。
还不如给了自己的皇弟，最起码他还是姓赫连的。
更何况，他之前已经找米公公立过圣旨了，若是他真的死了，没有时间选继承皇位的人的话，就让赫连寂替他继续守着这江山，将来哪怕传给赫连宸的儿子，自己的孙子。
赫连宸对皇上的心思浑然不知，见到皇上跟他在讲话，这音有提点他的意思，心里更是激动。
“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皇上点点头，又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站在最后面的赫连寂。
这是他一母同胞的皇弟，但是也是他最防备的，从前他是防备，现在，他反倒最希望这个皇弟能够势力更大一些，最好能够直接灭掉薛家。
“以后，这一切都交给你了！”
赫连寂眼里还有些惊讶，但只是一闪而过就消散了，沉默着点点头。
只是皇上没有想到他自己这句话，在皇后和太后他们听来却是另一层意味。
他们有些懵。
皇上心里还惦记着赫连寂，那么刚刚跟赫连宸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自然也听出了皇上刚刚跟贺连成说话时，话语中的提点。
只不过皇上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视线又重新转移到太后身上，这一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太后虽然坐在床边，但是一直脸色都有些僵硬。
就是看到皇上的眼神，看着他眼里对自己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太后心神恍惚了一瞬间，很快便点头应允，也没有再故作擦泪了。
“母后，有些话，朕想单独问问你。”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点了点头。
“你们都先退下吧。”
这一次离开屋子去到外面，赫连宸眼里的得意都藏不住。
“……”
赫连寂对赫连宸的眼神视而不见，却无意间看到了米公公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
赫连寂眼里的复杂更甚。
屋内，看着沉默的皇上，太后主动提起了话茬。
“皇上想跟哀家说什么？”
其实太后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皇上的意思，但是过去这么多年了，每次她看到皇上和赫连寂这两人，心里都会有一根刺。
“母后，儿臣今日就想问一件事。”
皇上的声音极低极轻，仿佛已经快撑不住了。
“母后，为何对朕和皇弟如此冷淡？”
先皇的子嗣很少，大多数都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只有他跟皇弟长大了，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先前不明白，现在早就想清楚了。
肯定跟他母后脱离不了关系。
但是他今早就不在意这些事情了，他在意的是，母后对他们兄弟二人为何如此冷漠。
皇上的话似乎让太后想起了往事，脸上还有些怀念。
太后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
“你们二人都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而是哀家仇人的孩子，哀家没有杀了你们，已经对你们很不错了，还想要哀家怎么对你们？”
皇上心里想过无数答案，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太后的话里，听到自己和皇弟并不是她亲生的。
而且还是仇人的孩子。
皇上的心里迅速窜起一抹寒意。
同时也有一些了然。
怪不得每次母后对他们都这么冷漠，对着自己仇人的孩子，肯定没有那么多的温情。
只是皇上似乎对这件事情打击的不轻，双手青筋暴起地捏着太后的衣角。
“朕的母亲是谁？”
太后轻笑着掰开皇上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是被皇上你当做疯婆子一样关在那个废弃宫里的柳太妃啊！”
“……”
怎么会是她？
皇上是记得柳太妃的，那是一个即便疯了，也依旧貌美，风韵犹存的先皇的妃子。
可就在前段时间，因为他发疯跑出来，抱着自己嚷嚷找儿子，所以被她直接关在了那个宫殿里面。
看到皇上这副正经的样子，太后娘娘更是笑得开怀。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当年她跟柳太妃一同进宫，两人一同对当时的先皇动了心，只不过先皇似乎更加宠爱柳太妃，即便是在他们两人同时有孕的时候，先皇依旧宿在柳太妃那里。
就连临近生产的时候，皇上依旧陪着柳太妃。
而自己，不仅一个人面对着生产的痛苦，还因为被宫中其他妃子嫉恨，在她生产那天下了毒手，害死了她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小脸却是被掐成了青紫色。
虽然当时已经查到是别的妃子做的，可是太后还是把其中一部分恨意转移到柳太妃身上。
如果不是她一直霸占着皇上，她怎么会在生产那天被其他妃子得手？
他那小小的皇儿绝对可以活下来，绝对不会亚于他们兄弟两个。
可偏偏这样也就罢了，之后，柳太妃生下皇上的时候，皇后甚至不再宠幸后宫中任何一个妃子，包括她。
好在她明面上一直都跟柳太妃关系很好，甚至已经瞒过了先皇。
也因此，时常把当今皇上接到自己的宫殿玩耍。
柳太妃对她很放心，先皇也因为能跟柳太妃享受二人世界，对她的做法非常赞成。
只有她，只有她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皇上当初小小的脖子，恨不得伸手掐死。
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之后也是她设计害了柳太妃，把她弄疯，逼得先皇不得不把她关起来。
甚至连当时还年幼的皇上都被先皇抱到了她的名下抚养。
只是她没有想到，柳太妃都已经疯魔了，先皇竟然还是如此痴恋她，虽然明面上跟柳太妃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背地里却是跟柳太妃继续苟合，甚至还生下了赫连寂这个孽种。
她是想弄死这两个孩子的，但是她没有，与其弄死他们，不如把他们养在膝下，这样的话，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叫仇人母后，柳太妃更是受了刺激，彻底疯了。
也不知道先皇在天之灵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太后心里想着，眼角却是不停的流泪。
直到过了好半天才看上皇帝，而皇上已经瞪着眼睛没有了气息。
她努力地勾了勾唇，却失败了。
这个孩子刚刚给她抱着的时候，她感觉到软软糯糯，心里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可以想到，本该跟她一样，躺在自己怀里的亲生孩子，太后就会逼迫自己狠下心来。
久而久之，她就以为自己真的冷了心肠。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孩子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眼泪却是越抹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直到过了好久，还是米公公察觉到了不对，率先进了屋，就看到泪眼朦胧的太后，连身形都老了许多，而床上的皇帝，早已经脸色铁青。
“皇上……驾崩了！”
米公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他不知道上次跟太后有没有关系，但是他一点都不希望有关系，因为太后现在看上去也是悲伤的。
可皇上的眼睛还瞪大着，死不瞑目，就算太后抚上去，也依旧闭不上。
守在门外的赫连寂和赫连宸也听到了米公公的声音，两人神色一顿。
一旁的皇后嘴唇微动，闭了闭眼，没有动作。
只是周身上下，还是弥漫着一股悲伤。
他们年少时结发为夫妻，虽说她对皇上并没有感情，但是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垮了下去，直到最后死亡，竟然也会有些难过。
赫连宸和赫连寂走了进去，看到的就是死不瞑目的皇上。
太后似乎这才缓过神来，回头看着赫连寂，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立刻大声说道：
“来人，把摄政王拿下！”
门外的御林军忽然闯了进来，只是看着赫连寂，神色还有些犹豫。
赫连寂也不恼，示意身后的季常的人也不要动，眼神淡然地看着太后。
“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姜妤跟他讲过这些情况，所以赫连寂早就已经猜想到了这些。
太后冷哼一声，看着赫连寂的眼神里还有些杀意。
毫不掩饰。
“皇上刚刚跟哀家说了，就是摄政王带来的那个神医害死了他……”
“皇祖母。”
只可惜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赫连宸急忙打断了。
皇祖母怎么回事，随便说个理由都好的，但是这个神医真的动不了。
谁不知道那个鬼医最是护短，若是被他知道了，他们动了他的爱徒，焉知那个鬼医会不会对他们动手，毕竟，这个鬼医神出鬼没，连影儿都没有。
皇祖母不知道这个廖神医的身份，但是他是知道的。
太后的确不知道廖慎的身份，但是听到赫连宸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面不改色地改口道：
“皇上刚刚亲口对哀家说的，摄政王这段时间意图造反，逼宫，多次对皇上暗下毒手，把他拖下去，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