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顺再次召来李察哥。
会州那场军变是靖康五年正月十八日，距离三月十一日，也就才不到两个月。
李乾顺说道：“李良辅的这次兵败，可能偶然因素更大，战争开始不到两个月，宋军要全面做准备，基本不可能。”
李察哥见李乾顺彻底冷静下来，说道：“陛下说的是。”
“熙河路将消息传给京兆府，需要十天左右，京兆府根本不知道我们出了多少兵，必然派人试探真实情况，这些情报再传到汴京，赵官家与群臣商议，又需要多日，反馈给京兆府也需要多日，最后宋朝君臣打算如何反击，更需要多日。”
“更重要的是，刘豫在河北攻击宋朝，宋朝君臣衡量西北局势，必然有所忌惮。”
李乾顺感觉脑瓜子总算理顺了。
“如此，宋军想要立刻应战，必然受内部多方约束。”
“若是朕现在在横山增派一批精锐，快速南下，在宋朝动员之前，集中优势兵力，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越说越兴奋，李乾顺眼中开始放光：“如此，可以填补熙河路之败的危局，你说呢，晋王？”
“陛下圣明。”
李察哥也不在这个时候与李乾顺过分去辩论，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无论玩赢还是玩输，他李察哥都有后手。
“兴庆府还有多少精锐？”
“还能再征调十万大军。”
“朕是说，如果全力动员，能动员多少？”
“如果动员所有的兵力，能再动员二十万！”
这就是全民皆兵的西夏，巅峰时期，能动员五十万大军。
当然，不是真正的五十万正规军，其中也包括了不少搞后勤的。
只是在西夏，必要的时候，搞后勤的也随时抽刀子。
李乾顺真的有这种实力？
逼急了真有！
实际上，正史中，李乾顺执政时期，恰好将西夏国力推向巅峰。
他对内革新，剪除权臣，轻赋税、薄徭役，整顿吏治，对外游走宋金之间，捞尽好处。
客观评价，李乾顺是一个有为之君，一般人在他这个位置，做不到他这个成绩。
而且他眼下一系列的判断，从逻辑层面来看，都没有问题。
当年李元昊打西夏立国之战，打的就是大宋内部多方掣肘，对西北局势反应不够及时的信息战。
战争中，占尽先机，尤为重要。
但是，李乾顺并没有想到，刘豫那么的不堪一击。
刘豫的全面溃败，让宋廷内部的矛盾瞬间集中到了西北。
而赵老板是个战略大师，喜欢玩“梭哈”战略。
李乾顺想了想，说道：“再安排十万大军，调到横山！”
三月十一日傍晚，燕京。
局势的发展大大出乎了金国燕京经略司的预料。
刘麟之败，让金国开始重新审视宋军野战的实力。
这一日，完颜京跑来：“父亲，上京传来了一些消息。”
父亲这个称呼，完颜京还是不熟悉，这是汉人的叫法。
但是完颜宗望在析津府（燕京）推行汉制，所以完颜京不得不做这样的称呼。
“什么消息？”
“国论勃极烈提出要领兵西征耶律大石，这件事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的。”
“耶律大石？”宗望放下手中的书，思考起来。
“耶律大石在可敦城一带聚集了十八部众，不断对我朝袭扰，陛下深以为患。”
“那可敦城离上京足有三千里，若是要去西征可敦城……”
宗望立刻意识到，若是要西征可敦城，必然走燕京。
燕京距离可敦城只有一千五百里，比从上京走近多了。
看来宗翰这不是要去征讨耶律大石，而是要借机再拦兵权，屯兵燕京，移调太原，南下伐宋。
三月初一宋军击败刘麟，那份军报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上京。
但上京应该还没有立刻做出针对性决策，宗翰此举，必然是西夏那边的主战派推动的。
眼下西夏已经向宋朝出兵，虽说兀术在征讨蒙兀，金国兵力受限，但若是宋朝两面受敌，上京主战派未必不能占据上风。
宗望叹了口气，局势风云变幻，谁都无法预料，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就能控制全局。
“西征一事，陛下是什么态度，有打听到消息吗？”
“朝堂上西征的声音已经占据上风，时立爱、韩企先等人皆支持西征。”
他们当然支持，他们不就是宗翰那一派吗！
宗望感叹了一句：“看来今年，又要对宋开战了。”
便在此时，刘彦宗慌忙在外面说道：“殿下。”
“进来。”
刘彦宗走进来。
“刘仆射何事慌张？”
“刘豫在河间府兵败了！”
“什么！”宗望豁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三月初一！”
“确定吗？”
“下官五日前便收到了消息，派人反复去确认过，的确兵败了。”
“这不可能！刘豫军中有精锐之师，不可能败得那么快！”完颜京说道，他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显然不相信。
“说是被阜城宋军袭营，导致大溃败。”
“阜城宋将是谁？”
“岳飞。”
宗望脸色阴沉下来：“又是他！这个岳飞到底是什么来头，短短两个月之内，竟然将刘豫全部人马击溃！”
而且又是袭营！
也就是说，扶持起来的齐国，对大宋几乎没有什么损耗！
反而给宋军送了经验包？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声音：“殿下，上京使者来了。”
宗望连忙带着人出去。
来的是完颜设也马，宗翰的儿子。
“二殿下，陛下圣谕。”
宗望接过来，打开看完。
果然如他所料，完颜吴乞买让他在燕京准备一批军粮，以作西征耶律大石的粮草。
而派来的是宗翰的儿子，说明西征西征耶律大石的主帅是宗翰无疑。
但其实一旦宗翰南下，再次领兵，便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了！
这看似战争，其实是政治争夺。
西夏主战派与金国联系密切，金国通过西夏主战派，与西夏联姻。
此时，西夏的主战派们已经对宋朝发兵，必然也会鼓动金国的主战派有所动作。
而完颜吴乞买为了制衡宗翰和完颜杲，让自己儿子进入勃极烈议政，已经使皇储完颜杲感到了威胁。
只有再次发动战争，掌握兵权，立军功，才能与之抗衡。
政治的撕扯，西夏的动作，都在推动金国再次兴兵南下。
之所以说是西征耶律大石，可能是想欺骗宋朝在金国内部安插的细作耳目而已。
宗望立刻回去给上京再补充了一封信，告之上京，刘豫在两个月之内已经全线溃败，宋军野战能力空前加强，要慎重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