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敲了敲书房的门,屋内传来刘基的声音:“是李公子吧,快请。”
书房门被打开,李洪迈步走了进去,刘基此刻已经起身走出书桌,他笑着走了上来:“去,看茶!”
李洪躬身行礼,毕竟这是当朝的大员,身份其实和自己的老爹李善长等同。
“坐!”
刘基看着李洪的眼神中,不知为何,让李洪觉得比今日相见时多了一丝的复杂。
二人坐下,下人端上来清茶一盏,刘基示意李洪喝茶。
“大人,不知道今日让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对我大明有功,我身为大明的官员想为你接风洗尘,这个还需要理由吗?”
刘基的话没毛病,可李洪知道他和自己老爹的恩怨,这次宴请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李洪看着刘基,对方还是那副复杂的神情,且有一种想要看透他的意味在,看得李洪有些发毛。
下人退下,屋内只剩下二人,刘基沉默了片刻,道:“李公子,我听闻兵部说,蓝玉和沐英的述职都送去了,可单单你的还没见到,这是?”
李洪心中一惊,这刘基不愧是御史大人,什么事都逃不开他的眼睛,这才是一天的光景不到,他就知道了?
他当然不能说是被自己的老爹给截取了,只能笑着道:“我的还没有送去。”
“可我听说你回来后就去了兵部,难道……不是递送你的折子?”
“这……”
李洪被问的也有些诧异,甚至看了眼刘基,那眼中带着几分的疑问意味。
啥意思?
难道今天吃饭是假,调查我才是真正目的?
刘基见李洪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下来,便笑着道:“李公子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蓝玉和沐英的述职中,写的有些不实之处,所以我才想看看李公子的折子。”
不实?
御史台是干什么的,李洪不是不知道,这就是监察机构,凡是官员有什么问题,他刘基大人都有权过问。
而蓝玉和沐英是什么人,淮西集团未来的生力军,他们现在风头正劲,自然是成为了浙东集团盯上的目标。
李洪眉头一皱,刘基如果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那么他也不想被这些利益集团所利用。
而且怎么说他也是李善长的儿子,要是被刘基给拉拢的话,那么先不说什么大义,只怕他会成为别人嗤笑的对象。
吃里扒外这种名字是免不了的,李洪不想成为这种标签下的人,那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影响。
“蓝玉和沐英两位将军,可以说是扩大此次北伐战果的主要功臣,这一点我在述职中也写了的。”
“那李公子可否让老夫看看你的折子呢?”
“现在?”
刘基点了点头。
李洪的折子在他老爹的手上,他怎么可能给得出,可兵部那边递送折子也是有时限的。
“刘大人,我并未带在身上。”
“可惜。”
刘基似乎是料定了他没有带,随之笑了笑道:“既然是宴请李公子,我们不如边吃边聊。”
“好。”
随着刘基走出书房,二人来到这花园内一处水榭前,面前是一个方形的水塘,上面是玉盘状的荷叶,刘基和李洪坐到了桌前。
下人为二人满上酒杯,刘基再次屏退了下人,笑着道:“今日,我只想和李公子促膝长谈,聊一聊这你对大明未来的想法,如何?”
李洪一听,微微一愣。
聊未来?
刘基是什么人,那是和李善长同样重要的朝廷大员,在朱元璋的心里,刘基的位置其实甚至远在李善长之上。
只是朱元璋不想这么说,毕竟,这位帝王有着自己的颜面,但他就算是怎么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有些妒忌的成分在里面,对于刘基他也是自叹不如。
就像是日后刘基和朱元璋的那一次关于确立宰相人选的对话,就是因为朱元璋忌惮这位浙东集团的领头人,所以他才会让人送去毒酒。
其实可以想象,朱元璋在大明朝建立了数十年后,还是不得不赐毒酒给了刘基,但你要知道,这杯酒可不是明着赐的。
所以后人才有人说,朱元璋一生就没有怕过什么人,可偏偏对于刘基,他是又爱又怕。
怕的是他这个人似乎就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爱的是要不是刘基这官场也不会有如此的清廉气象。
说到底朱元璋是想刘基能够帮他,可刘基选择了退隐,这也是朱元璋害怕他日后对大明不利的原因。
但此刻的李洪,却觉得刘基像是知道自己什么似的,他对刘基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李洪就是他老爹也没有这种感觉,而刘基却一句聊未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懵。
“刘大人,你说的大明未来,那该是陛下考虑的,我……我们又怎么能妄议呢?”
“这里就你我二人,而在眼里,李公子绝不是外面说的什么不学无术,你乃是这天下聪明人中的绝顶聪明之人。”
李洪一愣。
聪明人还不算,竟然是里面绝顶的存在,刘基这么说自己,李洪就更加的有些坐立不安。
这没有说之前就是一通的捧杀,难不成,刘基今天让他来就是为了套什么话的?
浙东集团现在可是无时无刻不是在盯着淮西那边的动向,而自己这个李善长的儿子,现在也算是崭露头角,如果这么想的话,这顿饭似乎是鸿门宴啊!
李洪的表情有些僵化,他紧张地看了眼刘基,对方却还是一副和颜悦色,那一双眼睛笑的眯在一处,竟然让人看了感觉深不可测。
“刘大人,不敢当!”
李洪笑着举起酒杯,他敬了刘基一杯,看着李洪将酒喝下,刘基却笑着道:“李公子,怎么,你是怕我在这里套你的话,你是怕我今天是为了这浙东和淮西之间的利益而来,可是否?”
挑明了!
看着刘基脸色慢慢的转为很正式的样子,李洪更不知对方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基将面前的酒一口饮下,然后起身走到水榭的围栏前,他背负双手,长叹一声:“纵歌放酒怜往日,倚阑听雁立多时。若为化得抟风翮,汗漫东西信所之。”
看着面前的刘基背影,李洪被这带着一丝的壮志未酬的诗句,他不免也被感染,随之起身道:“刘大人,我只是觉得,我年纪尚轻,对于朝廷的事所知甚少,所以不敢妄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