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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1章 身逢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是幸焉?是悲焉?

    崇祯十年,三月十五日。

    紫禁城中,巍峨庄严的建极殿内,这个时候已经摆上一排排的桌椅。每张桌子后面,都端坐着一名正在封笔疾书的贡士。

    所谓贡士,就是参加会试及第者,现在就等考完殿试,并且不出什么大错,就是金榜题名的进士了。

    和会试要连着考三天不同,殿试通常考上半天就能完事儿。而且这半天也不都用来做文章,还包括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真正用来做文章的时间很短。

    而殿试的题目就是一道时务策,又称策问......或者叫吹牛也可以!上辈子崇祯最喜欢会吹牛的官员了——当然了,前提是牛皮不能吹破,要不然会死得很惨!不过殿试上写策略的时候可以随便吹,吹破天也没关系。毕竟贡士还不是担任实职的官,没有事权,也就不担什么责任。所以再怎么吹,也是吹者无罪。万一吹得崇祯皇帝高兴了,以后升官发财可就容易多了。

    不过这一世的朱由检并不按吹升官,随便下面人怎么吹,他都当成耳旁风。而且他提拔重用官员的标准很奇怪。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李自成、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张献忠、李锦、牛金星、李信、郑芝龙、沈廷扬......这帮被朱由检从中层官员、新科进士、海贼奸商,甚至从底层提拔上来的人,一个个都能干到了让人称奇的地步。

    说实在的,这些人的马匹功夫并不好,牛皮吹的也不大,出身也五花八门。有几个连长相都不好,要么看着像强盗,要么看着像奸臣,怎么就给被朱由检的慧眼给发掘出来了呢?

    更让大家难以理解的是,崇祯四年的科举大比当中,状元牛金星和榜眼李信的文章真的不算好,没有黯落已经让人怀疑有科场舞弊了,结果居然中了状元、榜眼。

    为了这事儿,主持崇祯四年大比的考官都快被御史的弹章给淹死了......可是牛金星和李信愣是在短短几年当中干到了高位。

    其中牛金星当了重庆的大府,还把一个因为安奢之乱而荒废的重庆府治理得好生兴旺,这几年重庆交上来的钱粮都超过了150万,比原本四川全省上交的钱粮,还多了百分之五十。而且重庆地方上还非常安稳,工商百业也没有因为重税而凋敝。

    而李信则被朱由检派去朝鲜当了军阀,一干就是好几年,把队伍从几千人拉扯到了一万余人,还顺带着控制了几千朝鲜新军。虽然在奴贼和倭寇的夹击下丢了朝鲜的大部分地盘,但依旧得到朱由检的信任,牢牢的坐稳了援朝总兵的位置.......实际上,李信在朝鲜丢掉的都是朝鲜王国的地盘,而保住的则是大明的地盘。现在援朝总兵司对忠清道和全罗道部分地盘的控制能力已经大增,已经有权撤换抗奴抗倭不利的朝鲜官员了。

    有了牛金星、李信之类的例子,现在参加崇祯十年殿试的贡士们都已经知道朱由检不喜欢天花乱坠的吹牛文章......策论还是得写得务实一点。

    不过朱由检这次所出的题目,却有点飘了。

    朱由检为崇祯十年殿试准备的题目是:自崇祯初年以来,灾变连年,干旱由盛,自西北而中州,由中州而北国,虽十载亦不曾缓,以致民难聊生,盗贼四起,国基动摇,此亘古少有之灾变也。

    欧洲诸国,二百年来,大兴航海,由大西洋而印度洋,由印度洋而至南洋,踏万里海波而临国门,拓无边疆土于大洋彼岸,此乃前史所未载之事。

    中华灾变连年,西洋踏海而起,实乃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也。身逢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是幸焉?是悲焉?

    说实在的,这个策问题目,对17世纪的中华土著而言,真是难到了极点。能从看似内忧外患的大变之局中,发现亘古未有之机遇的,那已经不是睁开眼睛看世界,而是用望远镜在看世界了!

    而这样的人才,当然得飘洋过海去闯世界了!

    ......

    “宣松江罗大公、桐城方以智、扬州纪坤......觐见!”

    万胜殿内,传来了传唤到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直传到了正在殿外,满怀激动的心情,等待朱由检召见的罗大公、方以智、纪坤耳中。

    这三位现在不得了啦,他们是崇祯十年科举大比的一甲进士!

    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

    其中罗大公以一篇名为《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于明主为幸而于庸主为悲》的策论,拿下了天下大魁,成了崇祯十年的状元公。

    桐城方以智则以一篇名为《孔子遗篇既出则三千变局为大幸焉》的策论,拿下了三鼎甲中的次席。

    而探花则归了纪坤这个上辈子的“酷吏”兼外交大家......他的策论则是《夷既能来我亦能往远交近攻以应变局》。

    不得不说,这三人看世界的眼光都有一套......特别是罗大公,非常敏锐的指出的变局是往好了变还是往坏了变,关键在于领导大明朝的皇帝老子行不行!

    这不是大儒,谁是大儒?

    三个大儒都入了万胜殿内给龙椅上端坐的朱由检行了礼,然后就听见朱由检说话了:“赐座!”

    先给三人一人一个绣墩——他们仨很快就要行万里路了,所以现在能歇就别累着了。

    三人谢了座,都规规矩矩的坐了。

    “懂拉丁文吗?”朱由检问。

    状元罗大公道:“臣懂一点拉丁文。”

    “哦?”朱由检问,“和谁学的?”

    罗大公道:“和在松江一带传教的西洋人学的,”

    “你是天主教徒?”

    罗大公摇摇头:“不是......不过臣和徐文定(徐光启)一起翻译过西书七千部,所以学了拉丁文。”

    所谓西书七千部,是指“图书馆护教运动”,也就是耶稣会传教士在中国依靠传播西方科学知识来传教......当时和耶稣会传教士一起抵达中国的西方书籍号称有七千部!

    在接触西方传教士比较多的东南沿海一带,许多士大夫都被“西书七千部”所吸引,成了教徒。也有一些没有入教,但也学了拉丁文,帮着耶稣会传教士翻译这些书籍。

    朱由检笑道:“所以你的《孔子遗篇》考得也好?”

    罗大公笑道:“东西方的大道还是通的。”

    “那是当然!”朱由检点点头,“天理、长生天、天主,都是一样的。所不同者是西洋教宣称天启,而儒学讲究求道......既然西洋的道和我们的道是一样的,你愿意去西洋本土看看他们的道,再将其中有益的道带回来吗?”

    “臣愿意......”罗大公哪敢说不愿意啊!

    这就给发配西洋了!

    朱由检点点头:“好!你就去当驻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使臣吧!”

    “臣遵旨!”

    “方榜眼、纪探花,”朱由检当然不会放过方以智和纪坤了,“你们也去吧......去当驻尼德兰的副使。咱们在西洋的外交,是以尼德兰为中心的,但也不能局限于尼德兰。所以你们得在西洋各国多跑跑,多学学。看到有什么中华所无的好东西,尽可能的要买回来。不仅要买东西,还得把制造的学问给买回来,把他们的大匠给请回来......对了,西洋还有许多大学,你们想办法把他们的教材搞到手,都给朕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