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爷一脸纳罕,转头瞧了谢景流:“方才出迎的时候,不是见了礼吗?怎还特意过来了?”
虞幼窈经常在信中提及表哥的事,他还特意多瞧了两眼,就有些和景流嘴里那个“病弱”、“残腿”、“坐轮椅”的人,对不上号了。
但是!
景流说这人深不可测。
他倒是信了。
谢景流也有些摸不清头脑,只点头道:“他与表妹亲近,多一道礼数,也能说得过去。”
殷怀玺被请进了屋里,规规矩矩地长辈请了安。
谢老太爷见他眉目低敛,一副作小伏低的乖觉样,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当年的虞老二,眼皮子重重一跳。
就觉得这人心术暗藏,不能等闲视之,眼神也不觉透了审视,见这人面如白玉,星月为眸,山海作势,萧疏而藏锋,渊沉而如水。
当真是深不可测!
谢老太爷心中多了戒备,表情也淡了一些:“你既是小窈儿的表哥,对她也颇多照顾,我们家感激都来不及,也不必如此多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初的虞老二,就是现成的例子。
助虞老二开海禁,诚然是朝廷的意思,谢府一介商户,自然不可能违背朝廷,这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
但可恨的是!
因着虞府祖上的功德名声,以及后来虞老二大张旗鼓,不遗余力地帮谢府请功,谢府从而深信虞老二的人品,又敬重虞老夫人节妇之身。
满心以为,虞府满门节烈,可信可托,对虞府失之戒心、防备,这才同意将柔嘉嫁进虞府,最后却将柔嘉的命搭了进去。
殷怀玺只道:“您们都是表妹敬重的亲人,也是难得才进京,与表妹叙骨肉亲情,虞府自然不敢轻忽怠慢,再多的礼数,也都是应该的。”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往耳里头一听,谢老太爷就听出了,反客为主的意思,仿佛他和小窈儿关系多亲近似的。
他果然没想错。
这个臭小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故意来跟他抢外外的。
见气氛有些不对,谢老太太笑眯眯道:“既然是小窈儿的表哥,也不是什么外人,快坐下来说话吧!”
她对小窈儿这个表兄,没什么偏见,态度也比较温和。
“多谢老太太。”殷怀玺从善如流,坐到谢景流下手位置。
“你在打什么主意?”谢景流偏头瞧了他一眼,总觉得三年未见,周令怀长了年岁,身上的气势也变得更巍峨。
两人从前也是处了关系,多少也有些了解,便也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
你们可都我未来的外家,肯定是要从现在就供起来的,殷怀玺微笑:“表妹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在长辈跟前,我还能打什么主意?!”
谢景流觉得这话怪怪得,碍于两人是表兄妹,就没往这上头想。
只不过,想到这也是个和他“抢表妹”的人,心里很不爽,看他也是鼻子不是鼻子,处处不顺眼。
冷哼了一声,就不理人了。
王氏如愿以偿地搂到了香香软软的外甥女:“小窈儿在信中,没少提及表哥对她十分照顾,原也该我们家备了礼数,亲自向周少爷道谢,只不过,我们家难得进京,与小窈儿叙骨肉亲情,难免耽搁了礼数。”
“大舅母客气了,”谢府客套疏离的态度,令殷怀玺前途一黑,只好提了正事:“实不相瞒,晚辈特地前来拜见,是为了表妹的事。”
一句“大舅母”,喊得王氏微一蹙眉,就淡定下来了。
谢府和虞府是姻亲,周令怀既然代表了虞府,喊一声“舅母”,也不无不可,毕竟到了虞府,这府里的小辈儿,都是这么叫的。
谢老太爷眼皮又是一跳,目光变得锐利。
殷怀玺硬着头皮,将虞老夫人的亲笔书信取出来:“这是老夫人临终之前,托付予我的书信。”
一屋人的目光,都落到摆在桌上的书信上。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虞老夫人临终前,托了书信给周令怀,这说明了什么?
虞老夫人信重周令怀,变相地将孙女儿,托付给了周令怀,有关孙女儿的前程,周令怀是有资格插手的。
谢老太爷脸都黑了。
周令怀未及弱冠,若不是这偌大的府里,无人可信,无人可托,虞老夫人怎么可能,将疼爱的孙女儿,托于表哥之手?
这也反映出了,小窈儿在虞府孤立无援是的处境。
这虞府是真不能呆了。
殷怀玺将其中一封嘱托的信取出,拿给了谢老太爷,却没提信物的事。
谢老太爷展开一瞧,里面字字句句,都是对周令怀的殷勤嘱托,让他多关照孙女儿的话,面色逐渐凝重地将信递给了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看红了眼眶,声音一厉:“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接说明来意吧!”
虞幼窈轻抿了唇儿,太外祖父他们对表哥的态度客套又疏离,她插不上话,也只能从旁看着。
她也知道,谢府虽然知道表哥对她十分照顾,可到底没有相处过,也不知根底,就难免有些防备。
殷怀玺连忙道:“我与表妹感情深厚,老夫人临终前,将表妹托付予我,我自然会禀承老夫人的遗愿,助表妹归母族,将来也会护着表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
这话相当于宣告和表态。
直接向谢府宣告了,他答应了虞老夫人,要照顾虞幼窈,谢府越不过虞老夫人,自然不能阻拦。
同时也向谢府表态,他不会伤害虞幼窈。
这也是在交底。
殷怀玺今儿特地过来,就是为了交底,不管谢府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该摆的姿态也该摆出来。
像宋明昭那样畏头畏尾,失之坦荡,反而令人腻味。
若不是交底的对象是小窈儿,谢老太爷倒是会欣赏,殷怀玺这毫不拖泥带水,坦坦荡荡的作派。
谢老太爷冷声道:“你的意思,我们家也明白了。”
只差没明着说,你可以滚了!
殷怀玺也识趣,顺势站起来:“既如此,便不打扰老太爷与表妹叙骨肉天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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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溜溜离开的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