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若是伤了你,你今日还能在此处么?”长渊言辞带刺反问。
浮于野气得脸色有些发青,“巧言令色!今日我从始元神君那里借来了玄明镜,你快随我一试,定能寻出端倪。”
“玄明镜?于野上仙,此物何用啊?”拒霜疑惑沉吟。
“此事有关前任风神秋弃世,墨离迁竟没与你说过?”见拒霜摇头,浮于野轻吮了一口烟,开始述说。
“四千多年前,秋弃世仍在风神之位上,玄明镜则是他炼化的法器。此物透净澄澈,可识真假虚实之相。当初魔界未平,时常有妖魔伪装成九重天的神仙刺探情报。此镜便高立于九重天门口,进出者皆以镜明身。”
“听起来与照妖镜差不多...那你拿去照小黑,不就只是照出蛟龙的样子而已嘛。”拒霜看着那面哑色之镜,只觉平常得很。
“非也。玄明镜照出的并不是原形。而是每一位照镜者的杀戮之相。若杀戮越重,则镜中之身玄影更甚;神仙照之,则与平素无二;而妖魔手上都是罪孽,命中亏欠无辜者甚,照之,镜中之身则缠满了玄影。”
“可是于野上仙,小黑并没有滥杀过无辜啊,这镜子又有何用?”
浮于野却轻哼了一声“我并不关心他手中罪孽。借来玄明镜也是想与我的司星之术结合,来算清楚他到底亏欠了什么!”
“什么是司星之术...?于野上仙,你莫要胡来!小黑他被我打伤了,经不起折腾。”
“放心。伤不了他。”浮于野腾空而起,一时真气四溢将玄明镜裹挟于半空中。
浮于野嘴中吟诵着古老而悠远的祷词,那双橙蓝的异色眸一瞬竟如褪色一般。
拒霜紧张起来,毕竟法器来历非凡,万一真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她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长渊,他却向她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忽而千万星光穿入玄明镜中又跳跃穿出连接着浮于野与不远处的长渊。
“望空冥兮洄晦朔”浮于野轻吟一句,一道玄影从镜中倏忽而出,经线游走,却最终停于浮于野的胸前。
“为什么玄影在我身上?!怎么可能?”浮于野从空中飘然而下,却不可置信。
长渊却只是默默地看向浮于野,神情淡淡。
“这是...什么意思?”拒霜懵然在站在二人中间,浮于野却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我亏欠了他?”浮于野喃喃自语,仍是无比迷惑。
“浮于野上仙...?你还好吗?”拒霜试探走近,想要轻抚他的背脊,他却一把推开,瞬移离开了。
“于野上仙!你的镜子忘记了啊!”拒霜无奈地收下仍在空中的旋转的镜子,将它捧在了怀中。
“小黑,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吗?我一头雾水啊!”拒霜往石凳上一坐,长渊也应声坐在她的对面,面容化冰,温暖一笑。
“浮于野他的司星之术用处甚多,但听他的意思,看他的反应。他应该是在比较。”
“比较?比较什么?”
长渊却玩味一笑,徐徐道来。“自失忆后,那日之事便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虽我也佯装失忆,但他定觉得是我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你来得迟倒是不知,他之前还借过阎王的审判之目,天王的十恶金刚杵,我双手清白,自然无事。不过他仍未放弃,每过个几十年便换着法子地来折腾我。”
拒霜不觉目瞪口呆,下巴都阖不上。
“这次他倒是别出心裁,竟然拿来了玄明镜,还以自己作为基准。”
“什么叫以自己作为基准啊...”
长渊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花簇中,长指轻轻抚摸着两株相似的花。
“你看这色白纯净的花朵,两朵明明都不完全相同,却都被称作白椿。但若要你从两朵中取一,你就会渐渐注意到其中一朵会更美丽,而另一朵的边缘已有些泛黄,从而做出选择。罪相亦如此,若两个清白的人相互比较,也总会有一个的心灵更为澈净。”
“小黑...你的意思是,浮于野上仙刚才跟你比谁更清白一些,本想揪出你不好的地方,却没想到自己栽了?”
“......我是这个意思。不过,拒霜,你确实该多读些书。女子腹中还是要有墨水的。”
拒霜无语,词简达意,不比他长篇大论还晦涩难懂强吗?
“小黑。道理我都懂了,可是浮于野上仙这些举动又是为何呢。我都觉得他有些疯癫成魔的样子了。”
“不知。”长渊沉下金瞳,莫名亦有些神伤。
“等你归西了,他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真相咯,更加不知要疯成什么样。”
“......停,别劝了。”长渊及时刹住拒霜洋洋洒洒的劝说词,转身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忠言逆耳啊。”拒霜兀自摇摇头,却忽然想起怀中的玄明镜。
“小黑小黑,别走啊,这镜子该怎么办嘛。”
——
拒霜抱着镜子从黑水池中飞身而出,却与墨离迁不期而遇。
他坐在池沿,萧疏轩举地望着她,三千墨发经风轻轻吹散。
拒霜微微痴迷,强下心神向前行礼“师傅,你怎么在此处啊?”
“我在等你。”
他的话语淡若浮叶,甚至被风掩盖住,拒霜没有听见。
“你手上这是玄明镜?”
“是啊,师傅,浮于野上仙刚才拿来的,可他忘记带走了。我现在要去还给他。”
“不必了。给我吧,我改日给他。”
拒霜应了句是,便将玄明镜递给了墨离迁。
“你今日还有事否?陪我坐坐可好?”墨离迁话语温柔,然墨眸湛然,冷冷地看着她。
“好的。师傅。”
——
两人浮台对坐,拒霜欲斟茶,却被墨离迁制止。
他轻挥衣袖,变出一个桑染色的陶壶,为拒霜斟了一杯。
琼液流出的瞬间,香气也溢散,竟然是酒。
“师傅,您不是不希望我喝酒的吗?”拒霜长睫轻颤,她总觉得师傅邀她大白天喝酒过于古怪。
墨离迁并没有说话,只是为自己也斟了一杯。
“那你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