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霜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了这个古怪的师傅,回去的路上他竟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但又回到那片云海时,他还是冷冷喊了一句“闭眼”。
这次他虽然没有蒙住她的眼睛,她也不敢乱看了。
墨离迁的冷气场让人害怕,拒霜认为明哲保身要紧。
再睁眼时,已经回到境墨府的庭院之中,清晨的日光照进庭院中,他自顾自走回了房间,徒留她一人在原地。
拒霜料想他疲累,也没多理会,便打算将刚摘下的昆仑仙果送去给若雪姑姑,于是乎提篮离去。
小黑似乎已经休息得神清气爽,正坐在池边晒日光。
自然在结界内,外头的人是看不见这个金发美男子的。
“小黑,这有些昆仑的果子,你也吃点吧,师傅心情不好,你别惹他!”
拒霜善意地警告了小黑一番,他虽然还是冷漠地没有回应一句,但却罕见地点了点头。
拒霜端着果子,来到了浊园,又和若雪姑姑叙旧品茶半天,一转眼竟是夕晚。
她匆忙告辞,刚出浊园又遇见了酒仙,平日他总是醉醺醺的,今日他却出奇的清醒,竟还唤出她名姓。
清醒的酒仙也是个自来熟的个性,热情地拉着她去他府上说了一会子话,留她品了品他独家烹制的卤花生,说是伴酒一流。
酒仙耗了半小时,强烈推荐拒霜饮一杯他那珍藏的烈酒;拒霜硬生生拒绝了半个时辰。
直到他终于又醉得不省人事,才终于肯放弃此事,拒霜方脱空踏上回府的路。
此时星子闪耀,天色已是深夜,拒霜快步赶回境墨府。
前庭那潭水静寂无声,小黑似乎已经熟睡。
拒霜步履轻轻地走进庭院,浮台中的星海明明灭灭,令人目眩神迷。
她抬眸,只见墨离迁正趴在浮台之上的玉桌,似乎睡着了。
拒霜悄悄走近,只见桌上摆着酒酿已见底,想来他是趁着微醺睡着了。
正当她思索着是否要将他搀扶回房,他却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熠熠看着拒霜。
“回来了?”他的话语噙着几丝若有若无的酒香。
“嗯。师傅,我扶你回房间睡吧,在这里睡觉总归不好。”
拒霜走近正欲动手,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玉桌上。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拒霜望见他黑白分明的瞳眸中多了些星光,在星光中他的面容更添了一份神秘。
“我不去。”
怎么还耍脾气了?拒霜看着他心中升起些许柔软。
“长那么好看,明明自己才是妖怪。”
她不禁暗自腹诽。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语气依然冷淡异常,与今天中午无二,却让拒霜感觉莫名像个孩童。
“好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拒霜依着一副大人哄孩童的语气说道。
“你无姓氏,便随我,姓墨。”
这请求让拒霜有些摸不着头脑,姓氏对于神仙来说并不重要,他怎么忽然提出来这个。
不过她又想道,自己确实连个姓氏都没有,倒像个奴仆。
墨离迁如今说跟他姓,想想好像也不错,拒霜既无父亦无母,师傅便是父母,从他之姓也是理所当然。
拒霜忙点头“当然好啦,多谢师傅赐姓。从今以往,我便是墨拒霜了!”
“嗯,很好听。”
墨离迁猛地站起身来,眸色陡然清明了不少。
“师傅?你没事了?”
“我没事。只是一点,既入我师门了,终生不得改姓。你可同意?”
“这是自然,尊听师傅旨意。”
听他如此一言,拒霜忽觉这‘墨’一字颇为庄重,仿佛是承接了风神的衣钵之表现,神色也认真起来。
“早点休息吧。”墨离迁起身步履轻快地向后院走去。
拒霜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总觉得有些奇怪。
——
这天晚上,拒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一片虚空之中,星子无序地散落在每一个角落,最近的伸手可触,最远的便只是堪堪一光点。
它们有序地自西向东运动,一圈一圈又一圈,光芒也因此一明一灭。
太过浩瀚无垠的东西,便会让人心生惧意。
然而,这瑰丽之景,却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想把每一细节都记入心中。
恍惚间,身后有一人呼唤,声音细微难以听闻,这是在喊谁?
喊我吗?她听不清名字。
“小树妖。”
一声呼唤如罄音,一切戛然而止。
拒霜睁眼,方觉梦已醒,日光从窗纸透进,温柔一室。
她迷迷糊糊地走至门前,开门发现竟是墨离迁。
他神采奕奕地看着睡得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拒霜,剑眉微皱。
“一刻钟后,出门。”
拒霜紧跟着墨离迁驾云不知去向何方,还是感觉自己精神还不是太好,昨晚折腾到太晚,今日又太早起床。
在师傅面前,连起床气都不敢有,只能化作内心的一叹。
“师傅,我们去哪儿啊?”
“入仙谱,不然你仍想名在花草木册上?”他言简意赅,未停下他飞行的脚步。
拒霜恍然大悟,她当初上九天时,是以一棵树的身份,登记在草木花册,确实算不上真正的仙人。
但被风神收入座下后,身份自然肯定不能是一棵树,起码要是个仙了。
更加重要的是,仙的福利可比一棵树灵好多了。
拒霜暗自感叹墨离迁心思细致,不愧是混迹九天多年的一只老狐狸!
——
在九天西北的宫阙群中,有一座高塔名曰远歌,是存放着大量仙谱仙籍的地方。
从云上落下,见外面还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办事的人果然很多。
而墨离迁直接很潇洒地走进门,拒霜只能低头紧紧跟在他身后。
生怕这公然插队的举动,被身后仙人们的目光杀死。
随着他兜兜转转上塔,不一会就到了塔顶一层。
巨大的檀窗上雕刻着扶桑花的暗纹,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彩。
窗前有一沉香案几,一瑞脑香兽静卧几上,幽幽然飘起一缕清香,似断未断。
中有一男子银发如瀑,似是睡着了。
竟是浮于野,原来他在此述职。
拒霜正沉醉在这样寂静的美景,墨离迁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掌拍在男子的肩上,男子一下子惊醒,睁眼怒视着眼前之人。
“墨离迁,你这个粗鲁之人,是不是有病!”
一声温柔之音响起,拒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样的‘美人’,不禁再次感叹狐族的血脉之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