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p>
众官吏不解地望向了林然，不明白他有何理由非请假不可！</p>
虽然林然深得皇上器重，在官场亦有丰厚的人脉，但自古都是官高一级压死人。黄仲达作为顺天府衙的掌印官，若是他执意不给林然批假，林然亦不能逆上官而为。</p>
“林府丞，你是要蔑视上官吗？”黄仲达的眼睛眯起，将一顶帽子重重地扣下去道。</p>
在大明的官场中，个人的“品德”极为重要，甚至要重于自身的能力。若是林然顶着蔑视上官的帽子，那他的仕途必然落得污点，成为政敌所攻击的一个点，甚至能让他终生不得入阁。</p>
不管你是能力如何的人，一旦在道德上出现了污点，那就很难再得到主流官员的认可。</p>
像张璁那种枉顾周礼而声援而嘉靖的人，虽然被嘉靖任为首辅，但却无法抹掉这个政治污点，最终被百官骂得灰溜溜地滚蛋。</p>
“府尹大人，你是误会了！下官岂敢蔑视于你，实乃有非告假不可的理由！”林然很是淡定的样子，认真地解释道。</p>
黄仲达轻哼一声，显得冷冷地询问道：“什么理由？”</p>
雷通判等人纷纷望向了林然，目光中有担忧和不解。</p>
林然将掏到一半的东西，又重新掏了出来，却见是一份精美的帖子。</p>
他微微一笑，对着黄仲达发出邀请道：“本月十五日，是下官完婚的大喜之日，届时会在家里设宴，还请府尹大人务必到场！”</p>
“完婚？”</p>
雷通判等人听到这话，嘴巴微微地张开着，这才恍然大悟地望向了林然。</p>
这位老谋深算般的官场小狐狸虽然今年二十一岁，但至今还没有成立家室，还没有跟礼部尚书吴山家的千金正式成婚。</p>
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谁都知道林然这次回京肯定是要完成这一个终身大事了。只是林然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跟着他年纪实在太不相符，以致很多人都快忘了这茬。</p>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巧合，让林然避过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事。不过这事亦不能算是多巧，林然一早就已经开始选结婚的日子，而三月无疑是一个好月份。</p>
当下林然打着成亲的幌子请假，从而避开主审严鸿的案子，这可比黄仲达伤了手脚有力得多了。</p>
本朝按唐制，官员本人结婚，给假九日，程期另计。</p>
纵使黄府尹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林然打着完婚的名义请假，他亦不可能阻拦得了。哪怕他执意不判，林然直接开始休假，官场亦不会说林然半个不是。</p>
“恭喜！”</p>
“恭喜府丞大人！”</p>
“府丞大人，你得请下官喝这个酒啊！”</p>
……</p>
雷通判等人的眼睛一亮，当即纷纷热情地道贺。林然自身就潜力无限，而今能够成为吴山的乘龙快婿，对他个人的仕途无疑是如虎添翼。</p>
“十五日完婚？”</p>
黄仲达望着堂下如沐春风般的林然，心里却是一阵绞痛，整个人彻底是愣住了。</p>
他千算万算，甚至忍痛将手和脚都弄伤了，结果这势在必得的一记拳头，却又再次打了个空，反倒再次成为了笑话。</p>
林然没有理会遭受到沉重打击的黄仲达，转身对着雷通判等人微笑地说道：“诸位的帖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今天便会一一派发给大家，还请诸位届时能莅临本官的婚宴！”</p>
雷通判等人纷纷称好，显得极为高兴的样子。</p>
林然将请帖交由何师爷转呈，微笑地对着黄仲达说道：“府尹大人，倒不是下官不愿意挑起府衙的事务，实在是婚期在春节时就已经定下了，下官实在是抽不开身。”</p>
何师爷接过那份精美的请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很不好，显得失魂落魄地将请帖送了上去。这苦肉计是他出的，结果却给林然如此轻易地化解，自诩精于算计的他却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起林然婚期将近这个事。</p>
黄仲达接过请帖，将那份精美的请帖摊开，发现婚期的日子确实是本月十五日。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林然肯定不可能做假，确实是很早前定的日子。</p>
他的心里却是一阵发苦，抬头望着朝气蓬勃的林然，却是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小子……早就算计到了！”</p>
跟着林然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他深知这小子无愧林算子之名。</p>
恐怕打袁州潘氏案子开始，这小子便是算好了一切，故而一次次在合适的时点捅这个马蜂窝，从而将他一步步地推向了深渊中。</p>
亏他跟何师爷还自作聪明，上演了这一出苦肉计，刚刚来时还自鸣得意。但以着这小子的心智，又怎么可能不会防着他这一手，婚约已然成为这小子整个计划中的一环。</p>
“林府丞，能否放老夫一马！”黄仲达失魂落魄地将请帖放下，突然语出惊人地道。</p>
此话一出，雷通判等人显得目瞪口呆，纷纷扭头望向了黄仲达，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府尹大人为何要“求饶”。</p>
林然算到了一切，但却没有算到这一点，脸上微微一愣，旋即微笑着说道：“府尹大人，还请莫要跟下官开如此的玩笑！”</p>
“你应该清楚！这袁州藩氏一案，老夫是万万碰不得，你不能再添乱了！”黄仲达仿佛老了十几岁般，很是认真地说道。</p>
林然深深地望了黄仲达一眼，深知黄仲达是动了“断臂求生”的心思。纵使是要折损仕途，特别他的前程，亦不想要得罪于严府。</p>
“只要你安分几天，老夫定然不会成为你的阻碍！”黄仲达认真地望着林然，显得更加直白地说道。</p>
林然知道黄仲达是担心他在这个案件上继续煽风点火，却是装傻充愣地答道：“府尹大人，下官真不明白您说什么！下官现在已经告假，这阵子便会忙于婚事，府衙的大大小小事务肯定是无法替府尹大人分担，还请大人勿怪！侍到了大喜之日，亦请府尹大人务必到场！”</p>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透彻。</p>
实质上，他亦不想对黄仲达赶尽杀绝，毕竟让外界认为是他逼黄仲达下台，这会让他接任顺天府尹产生极大的阻力。</p>
黄仲达现在已经身陷泥潭中，而他又没有魄力跟严府硬杠，他注定是无法从泥潭中爬出来。</p>
郭朴刚从词臣跳出来，正是要积累声望和资源的时候，在接下来的北直隶外察中，恐怕亦不会给“不任事”的黄仲达继续担任顺天府尹。</p>
“一言为定，本官届时一定到场！”黄仲达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是认真地答道。</p>
如果协议真的成立的话，那属于黄仲达的时代已然落幕，而属于林然的时代即将开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