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眼睛被滚到脚跟的叉烧包牢牢地吸引住了,她只有六七岁,根本不晓得什么是气节。只知道她却刻很饿很饿,而这脚下的是好喷喷的肉包子,是她梦寐以求的美味。
尽管肉包子已经脏了,但她平时吃饭落在桌面上的饭粒,都会一一捡起来放进嘴里,对脏东西并没有太过计较。
此时此刻,在她的眼睛里面,只有一种对食物的渴望,一种跟着肉体共鸣的饥渴感。甚至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她将包子捡起来。
哎!
林晧然坐在隔壁的桌子前,正端着杯子品着茶,亦是将小女孩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份无奈。
这时代的生产效率原本就低下,财富主要源于土地产出。只是大明建朝近两百载,社会财富已经渐渐落入特权阶层的手中,普通的百姓过得越艰难,温饱问题日益严重。
先前他觉得小泉村村民的日子过得艰难,是因为失去水源的缘故。但如今想来,恐怕那只能算是一个重大因素,普通百姓坠入贫苦才是社会的大趋势。
大明朝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特权阶层对土地的吞并得不到遏制,这样贫困人口只会是越来越多,这种社会不公现象亦会更为普遍。
他的目光又落向了龚三光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的不快。这人想必亦是靠收田租过活,压榨百姓的血汗亦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凌辱于普通百姓,当真是猪狗不如。
只是生在这个时代,而今又成为特权阶层,他管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处,似乎亦管不过来。除非他将来能够执政,这才有能力从根源上动手,将大明朝引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农妇其实是想要拦住小女孩,只是手刚使出劲,却又马上收了回来。她想要进行抗争,想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但生活却不允许她如此。
她能为了不让女儿沦落风尘而咬牙进行抗争,但却没有力量再抗争这份凌辱。因为不吃这个叉烧包的话,她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没准她女儿会被活活饿死。
呵……
龚三光的下巴微微抬起,伸手轻捋着唇下的胡须,满意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翘着一个弧度。他很享受这些下等人被羞辱,但却拿他没办法模样。
特别是看着小女孩弯腰要捡起那叉烧包,脸上的笑意更浓,计划中的好戏即将上演。
“哎呀,这坏人都吐口水了,这包子不能吃的!”
却是这时,虎妞伸手一把拉住了小女孩瘦小胳膊,并一脚愤怒地将那叉烧包踢开,先是冲着瘦小的女孩埋怨了一句,然后满是怒容地盯向了龚三光。
她很不喜欢这个人,竟然将吐了痰的包子让人吃,这不是欺负人吗?若不是答应哥哥不能惹事,她真想让饭缸教训这人一顿,简直是太可恶了。
龚三光的脸色微寒,现这小丫头不仅坏了他所导演的一场好戏,还敢用眼睛瞪他,心里当即涌起了一股怒火。
不过他没有理会这个小丫头,而是将枪口转向了那边正在喝茶的公子哥,只是他亦猜不透对方的来历,便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进行试探。
林晧然轻啐了一口清茶,现龚三光瞪向他,眉头当即微微蹙起,但若是仅此而已。
虽然他不像虎妞这般爱打抱不平,但以着他如今的地位,别说是他辖内的雷州府,在整个粤西地区亦不需要惧怕谁,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员外放在眼里。
尽管不清楚这个员外是什么来历,但对方真有什么不当的举动,他有一千种手段将对方给整死,自然不会惧怕他眼中的威胁。
小女孩看着食物被踢开,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只是抬头看着虎妞有些凶巴巴的模样,当即又是胆怯起来,甚至眼眶都涌起了泪花。
“哎呀!我肯定会请你吃干净的包子,你不要哭了!”虎妞的怒意其实是冲着龚三光的,这时扭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亦是一个心软的性子,便是主动安慰道。
一说完,她扭头大声地冲着刘掌柜道:“掌柜,给她们送一笼叉烧包……不,送两笼!”
刘掌柜虽然是八面玲珑的性子,但并不是什么坏人,反而有着一种好心肠。他心里亦是同情着这对贫寒的母女,如今听有豪客要请这对母女吃食,亦是转身要去端包子。
砰!
正是这时,龚三光的手掌拍在桌面上,脸上写满着怒意之色。
大家刷刷地望去,都不由得蹙起眉头,现这人确实是太嚣张了。只是在这茶馆中的人,都深知龚三光的来历,却是敢怒不敢言。
正要去取包子的刘掌柜亦是吓了一跳,扭头朝着龚三光望去,迎着那双愤怒的目光,不由得咽了咽口沫,知道这包子不能取了。
龚三光看着刘掌柜僵站在那里不敢动,目光却是落在那个农妇身上,指着地上的叉烧包沉声道:“将这地上的叉烧包给吃了,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生,不然!”
农妇迎着龚三光凌厉的目光,亦是一阵胆寒。她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前天却亲眼看着他让手下当街暴打一个药铺的掌柜,绝对是遂城的土霸王,是她开罪不起的大人物。
虎妞原本就很不高兴,如今听到龚三光竟然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胸中的怒火亦是被点燃,拿着一个杯子指着他针锋相对地道:“凭什么呀!你敢这样欺负人,信不信我也让人打你呀!”
以暴制暴,是虎妞所喜欢的一种解决方式,她最不害怕的就是坏人。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别说是她,就算是你们,我龚三光欺负了,你亦无处审冤去!”龚三光又警告地睥了林晧然一眼,然后冲着那农妇喝斥道:“还不吃吗?”
一个家丁捡起了地上的叉烧包,递到了农妇的面前。农妇迎着龚三光冷漠的目光,虽然心底有所抵触,但却还是选择低头。
“婶婶,不要吃!”虎妞伸手拉住了那个农妇,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亦不再理会答应哥哥的话,紧紧地咬着牙关,将手中的杯子用力地朝着龚三光的头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