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听到贾诩的话,孱弱的身体为之一振,那声音仿佛干涸沙漠中的一场及时雨,让他的灵魂都觉得通泰舒爽。
“卿有良策?请速速道来。”曹操犹如回光返照,整个气色突然好转。
贾诩拈着颔下胡须站起身,他看着曹操期待的眼神,缓缓说道:“这些年我也在苦思,为何刘备会在夹缝中生长,已至现在能与大王匹敌,表面看来无非将士舍死、谋士献策尔,实则有高人在其后布局,蓝田应该就是布局人之一,弄清楚了病情才能对症下药。”
“当以何药攻之?”曹操焦急地追问。
贾诩皱眉说:“刘备有关羽、张飞、马超等人之勇,更兼诸葛亮、庞统、法正、徐庶善谋,此时正是西蜀刘备盛时也,臣建议暂时止戈停战,与民休养生息,平定内乱、训练将士以待天时...”
“刘备那厮狼子野心,文和想要暂时休战,恐怕是一厢情愿...”曹操不停摇头。
贾诩在原地来回踱步,皱眉分析道:“连年征伐百姓疲苦,刘备也需要时间喘息,所以关羽才没乘胜追击,汉中、武都更是因为大王迁民,若是想出兵秦川取雍凉,从成都运粮过去能剩几成?再加上孙权此次吃了大亏,江东就算不能立刻反攻荆州,刘备也会留下重兵防守,所以短时间他没能力大举北伐。”
曹操微微点头,“诚如所言,子桓不至于手忙脚乱,但孤不愿意刘备如此安稳...”
“这就回到我最初的答案‘攻心为上’,刘备自黄巾起兵,发迹于徐州,流浪在河北,兵败于汝南,蜕变在荆州,得势于益州,蜀中的文臣武将来自天下各地,他们彼此之间利益不同,危难时可能会报团取暖,安稳时绝对会明争暗斗,大王需多派细作煽风点火,大火一旦燃烧将势不可挡。”贾诩抛出了自己的策略。
“细作?这可能不管用吧?刘备非无能之辈,像关羽、张飞、蓝田这些人,寻常手段根本不可能管用...”曹操忧色不减。
贾诩微微一笑:“这些名动天下的人物,自然不会为小小细作所撼动,但我们的目的是阻挠刘备内部稳定,可以从郡县小吏开始接触,挑选有利益冲突的各大士族,尽可能地煽动让他们对立,这样刘备的心思、诸葛亮等人的智慧,就会被消磨在无尽的矛盾中。”
“以鸡毛蒜皮小事使其裹足?文和会不会太小看这些人了?”曹操追问。
贾诩摇头回答:“呵呵,魏王要面对的麻烦,刘备他一样会面对,就拿汉中王立嗣来讲,那刘封本是刘备收作储嗣,但后来生下刘禅便闭口不谈,难说他心中没有怨言,刘封本家罗侯寇氏也非小族,刘备占荆州少不了寇家支持,如今刘封被外放在上庸,离权力中心的成都较远,大王何不利用之?”
“拿养子说事?子丹他不也...”曹操欲言又止。
贾诩补充:“子丹将军(曹真)与刘封不同,大王子嗣众多,子丹没有继承权,但若是没有刘禅的出现,刘封可能就是汉中王太子了...”
“是也...”曹操点点他。
“除此之外,刘禅生母甘氏为妾,他却被立为世子,正妻孙氏无子出,也没被立为王后,另一位妾室吴氏,又为刘备生养两子,她们之间可以大作文章...”贾诩继续献计。
曹操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刘禅和甘氏的地位,来源那位玄鸮先生,只要蓝田不倒,他们地位必定稳固,这条计谋未必有用。”
贾诩笑着解释:“有没有用无所谓,即便刘禅之位固若金汤也不怕,但是必须把这几位夫人当矛盾推出来,目的是让他们身后的人,去斗、去抢、去争、去解释,让刘备的精力全部耗费掉,他还有什么心思出川?加上立嗣本是君王忌惮的话题,处理不当虽不至王国分裂,但是让将士离心、官员离德没有问题,只要西蜀君臣不能形成合力,那他们败亡就是时间问题。”
曹操猛拍床沿,喜道:“妙哉,妙哉,文和之言甚和我心,孤正说蓝田远在交州,没有机会对付这个贱人,你这三虎竞食非常妙,孙夫人母家为江东孙氏,加上她没能给刘备生儿子,所以利用起来没什么意思,但那吴夫人家传渊源深厚,其叔父吴匡是何进的属官,在益州的影响力极大,只要挑起吴懿和蓝田的争斗,也不知刘备如何收场...”
“听闻蓝田轻慢士族,故尔在刘备帐下声名不显,这种人只要稍加煽动,响应者应该非常多,至于那孙夫人也不要放过,明媒正娶却不能册立为后,虽然这中间孙权的原因很大,但如果江东大肆宣传,也会让江东群臣与刘备更对立。”贾诩继续补充。
“好好好...”曹操频频点头。
“其实内部煽动的着力点很多,除了刚才的储位问题易成功,荆州士族与益州士族在利益上绝对有矛盾,刘备他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还有那看似无解的《长江报》,其实也可以为我所用,只需派人渗透进去,借用他们的工具煽动百姓、官员情绪...”
贾诩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奇思妙想的计谋一个接一个,听得曹操的心情就如过山车,起起伏伏、如在云端。
“文和真乃奇才也,孤悔当初不多听卿之良言,以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以后你要尽力辅佐子桓,孤对这个孩子虽然放心,但孤还是忧心刘关张、忧心卧龙凤雏玄鸮...”
贾诩安慰道:“刘备、关羽、张飞都快接近六旬,斩杀夏侯将军的老将黄忠,更是到了古稀耄耋之年,相信过不了几年都将陆续死去,像蓝田这种薄待士族的重臣,到时候没了刘备替他顶住压力,即便不乱也不能再成事,所以一定要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曹操点头肯定:“心战之事,孤就嘱托给卿全权处理,现在替孤取来纸笔,孤要给子桓就此事叮嘱一番。”
“唯。”贾诩拱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