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雪地上,红衣黑甲的军队一路翻山越岭,宛如一条长龙。
从富庶到贫瘠,由繁华到落寞,热闹的景象变为荒凉。
透过车窗,将沿途景象尽收眼底,这是郭嘉从洛阳赶到并州的真实感受,
然而他的心头存着一丝疑惑,照理来说,并州就算再怎么贫瘠,途中也不至于只碰到寥寥几人。
“并州竟这般荒凉么?”柔情如水的声音响起,卞玉儿也在看着窗外。
郭嘉沉吟道:“也许是寒冬所致,也许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比如说……战争。”
百姓趋利避害是常态,通常出现这种情况,便意味着有什么事发生。
郭嘉又笑道:“是不是后悔跟着我来这边塞之地吃苦了?”
卞玉儿闻言转头看向他,目光极具柔情,靠在他肩膀轻声道:“君喜我喜,君忧我忧。”
她总是能在不同的场景说出动听的话,哪怕明知道对方在耍小心思,郭嘉也不由自主的觉得身心舒畅。
只要是不影响正事的时候,他倒也并非苛刻之人。
傍晚时分,队伍赶到晋阳城下。
原并州刺史张懿获知消息,早早便带着麾下文武出城相迎,风雪无阻。
“刘使君可算来了,下官可是望眼欲穿啊!”
张懿笑脸相迎,这番话表面上看是客套话,却也是由衷之言。
作为一个不太会打仗的文官,让他治理并州这种形势复杂的边塞之地,属实有些为难人。
俯首称臣的南匈奴蠢蠢欲动,“休屠各”部时降时叛,再加上已经初露复苏迹象的黄巾余孽……想想就让人头疼。
所以对于刘备的到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是对方助他脱离了泥潭,明日他就能回京述职了。
刘备笑道:“尚徳兄(张懿的字)客气了。”
随即将目光投向张懿身旁的中年男子,这人生得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看起来刚正不阿。
不出意料的话,这人正是丁原。
如果没有他的介入,对方会在几年后成为新任并州刺史,又在后面成为吕布杀死的第一个义父。
却也是个悲情之人,但愿他不要自毁前程。
张懿举手示意道:“玄德,请。”
刘备点头:“请。”
作为报答,他今夜自掏腰包,给刘备等人接风洗尘。
郭嘉自语道:“看来无形之中又改变了一個人的命运。”
据他所知,按照历史进程,张懿会在几年后被匈奴攻杀,说起来他们横插一杠还救了对方的性命。
不过他随即又摇头失笑,其实从一开始,他和刘备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历程与结局。
——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酒香勾鼻。
酒过三巡,已经喝得微醺的张懿忽然道:“玄德啊,你今后务必当心匈奴人。”
刘备放下酒樽,笑道:“此话怎讲?”
前世征战一生,虽然打过不少败仗,却也从没有畏惧过,何况区区胡虏。
倒也不是他自视过高,而是自孝武帝时代之后,大汉帝国上上下下便养成了这份自信。
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鼎盛时期的匈奴帝国尚且被打得分崩离析,何况如今已经俯首称臣的南匈奴,如果连这些乌合之众都摆不平,何谈争霸天下?
张懿叹道:“休屠各部反复无常,,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寇边扰民,属实是难以节制。”
刘备闻言陷入了沉思,南匈奴表面上已是大汉臣属,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处理。
这是一声粗旷的嗓门响起。
“他们既然犯我边境,那你打回去不就行了。”张飞似乎也有些喝大了,话音中透着满满的杀气。
刘备转头看过来,他瞬间一抖擞,酒也醒了一半,不敢再说话了。
刘备询问道:“此事应由羌渠单于节制,莫非他袖手旁观?”
张懿摇了摇头,随即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羌渠单于倒是心向大汉,只是要想节制匈奴各部却是有心无力。”
“尚德兄当心,备自会因时制宜。”
“也好,或许以玄德威名能镇得住休屠各部。”
张懿不再多言,他本就是随口一提,权当是感谢刘备助他脱离这是非之地的情分。
他却不知,一旁的丁原听到这话,目光渐渐变得阴霾,只是因为低着头的原因,不为人知。
他们拼命杀出来的大好形势,凭什么让人摘得成果?
——
宴席结束后,郭嘉,关羽几人齐聚刘备的州牧府。
正厅内。
刘备环视众人,缓缓道:“关于张懿所言,诸位有何见解?”
“这还用说吗,既然是休屠各部不听话,那咱们帮匈奴单于把他灭了不就行了!”话音刚落,张飞便迫不及待的发言。
刘备这次倒是没有呵斥他,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郭嘉沉吟道:“如此一来,南匈奴恐怕会人心惶惶,从而变得团结一致,这不利于主公在并州的发展。”
刘备眼前一亮,追问道:“奉孝可有计策?”
他知道郭嘉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已经想出对策。
郭嘉淡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知为何,刘备总觉得郭嘉话里透着一股杀意。
谁是螳螂?
谁是蝉?
最后的黄雀又是谁?
张飞又一次忍不住吐槽:“哎呀,军师就别卖关子了。”
关羽一脸认真的注视着郭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简单的八个字透着一股腥风血雨。
“休屠各部屡屡叛乱,羌渠单于却无法节制,很显然,南匈奴内部已是主弱臣强的局面,主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刘备听到这里,已经大概了解的郭嘉的心思,于是答道:“休屠各部的首领已经生出不臣之心,之所以迟迟未动,不过是顾及大汉的立场。”
郭嘉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有人在这时候加一把火,比如说……告诉休屠各部的首领,大汉有册封其为南匈奴单于之意,他会怎么做?”
“他会弑主。”这话是关羽说的。
郭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到那个时候,主公就可名正言顺的出兵,为匈奴单于主持公道。而经此一役后,南匈奴元气大伤,想必会安分几年。”
这种手段也可以称之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或者说,这叫驱虎吞狼!
众人俱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再次体会到读书人谈笑杀人的手段。
不对,这不是读书人,这是兵家。
兵者谋伐,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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