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妈妈气急败坏,举着柳条骂道,“怎么又、又、又是你?”
苏瑾着实委屈,她瞧了瞧两边闪躲到一旁的姑娘们,有一种哭笑不得地感觉。不过与此同时,她察觉出姚妈妈对自己有着一份惧怕,于是,她灵光一闪,指了指乐器,答非所问地质问道,“下午不是乐器课吗?上课的老师呢,怎么还不来?”
“什、什么?”姚妈妈果然傻了眼,看着苏瑾充满了疑惑。
苏瑾嘴角噙着笑,她想起了“诈”这个字。于是她用上了她惯用的技俩,先下手为强,一把扯过姚妈妈手上的柳条,厉声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上的课?都这个点了,教习的姑姑怎么还不过来?这算教学事故,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以为在这个五等培训室里,就没人管了是吗?”
“你、你是什么人?”姚妈妈阴沉着声音问道,她的脸色难看,手上柳条突然被拽走,她一时无法反应,仍然任凭着空空如也的手空握着,愣在半空。
苏瑾瞧出来她的紧张,故意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语气冷冷问道,“你觉得呢?”
姚妈妈将悬在半空的手茫然一握,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相貌不凡的女子,沉默不语。
突然,有一个打手模样的男子凑到姚妈妈的耳边,低声说道,“姚妈妈,我打听过了,殷妈妈原本想给这丫头定个二等的,可是马爷在这丫头身上存着心思,所以分来了咱们这里,恐怕……”
姚妈妈朝着他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的心里明白了大半,决定不与她硬碰。于是她不再说什么,转而对身旁的打手耳语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一众姑娘们都沸腾了,大家对苏瑾的钦佩更甚,纷纷朝着她围过来。不过,人群中有三两个人对此不以为然,她们瞧着苏瑾嗤之以鼻,埋怨着苏瑾搅黄了下午的教学,为首的就是那个叫岚芷的姑娘。
下午的课不欢而散,苏瑾等人被分配去了后院各个屋子里打杂,有洗衣的,有帮厨的,有擦洗桌椅的,有侍弄花草的。苏瑾被分去了后院打扫院子,正巧打扫的是莫梦竹的院子。
打扫莫梦竹院子可不是什么美差,这个女人十分的古怪,屋中所有的东西都要求擦拭的一尘不染,却不可挪动分毫。大家清楚她的脾气,所以每一次打扫她院落的工作,都是交给新来的人的。
苏瑾提着桶,小心翼翼来到莫梦竹所住的院子,这个院子不大,正好处于五等贱籍女子们所住院子的隔壁,院子里一共就两间房,用的白砖黑瓦,简陋而朴素,一间用于休息,一间用于她平时舞蹈的练习。
来的时候,春莺特意交代了她,去了莫梦竹院子里以后,一定要机灵,有什么不清楚的,都要提前请示她,请示的时候一定要规矩立在屋外,用手在门上轻轻叩三下,第一下和后两下之间必须隔两秒,多一秒少一秒她都有可能不乐意。她脾气古怪至极,去了她那里一定是少说话多做事,完成以后就立即回来,不可在那里逗留,否则一定会吃苦头。
苏瑾吐吐舌头,这要求可比她原先当的这个王妃的要求要高得多。
不过说起来,莫梦竹这个古怪的习惯,倒是让苏瑾想到两个词来贴切形容:强迫症+洁癖。
这种人的确不好打交道,但这种人一般心都不坏,只是原则太强,只要充分尊重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应该是没问题的。
莫梦竹所住的院子叫“竹筠轩”,院子里也种了许多的竹子。院门半掩着,没有完全关上,苏瑾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这个时辰,莫梦竹还在午睡,苏瑾判断了一下,率先推开了训练室的房门。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陈设的屋子,就像她们早上待的屋子一样,空荡荡的,屋子里青砖铺地,平滑无棱。苏瑾在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水,将抹布浸湿,特意带了些水在训练室里擦拭起来。
夏天燥热,青石板吸了水,透着
丝丝凉意,苏瑾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心里胡乱地想着自己在宸王府中生活的那些日子。
如果这是又一次的穿越,那么在宸王府当王妃的日子,就是隔世。在那个隔世里,有待她亲如姐妹的沐春和沐雪,有帅气多金却阴晴难料的男主赵翊,有处处与自己作对,且身负秘密的侧妃封月凝,还有狡猾多端的幕后黑手王管家。现在想来,还是那时的日子丰富多彩。
如今,自己只有孤身的一人。
苏瑾埋着头卖力地擦着地砖,一个人在心中苦笑,突然的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站在门口的身影。她停下擦地的动作,用手背擦了擦糊住眼眸的汗水,眼前的人身材姣好,亭亭玉立,站在门口,被一团强光包裹着,看不清样貌。
苏瑾缓缓从地上起身,好奇地看着她,猜测着此人是谁,就听见来人的声音十分冷冽。
“谁让你来的这里?”
这声音很熟悉,苏瑾早上刚刚听过。她奇怪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半天才想起春莺交代自己的话,连忙冲着她行礼,“莫姑姑好。”
“谁让你来的这里?”莫梦竹没有搭理她的行礼,穷追不舍地又问了一遍。
苏瑾一时语塞,这个差事似乎是众人选剩下的,自然而然就分配给了自己,她犹犹豫豫爆出了姚妈妈的名字,而后不忘补上一句,“今日大概是教乐器的教习姑姑没有空,我们下午没有学乐器,就被安排过来干活。”
莫梦竹古怪地看着她,“乐器教习本就是姚妈妈,她每日都待在这里,不曾有一日离开,如何没有空?”
“她?她教乐器?”苏瑾想起她肥胖的身体和粗壮的手指,一时无法和任何乐器挂上钩。难不成,她教的是架子鼓?
不过莫梦竹倒是并不关心这些,嘴里嘟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她嘟囔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苏瑾分明听见她说:我倒是盼着你们什么都没有学会,这样最好。
苏瑾好奇地追上了她,刚想追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突然一愣,幡然醒悟地察觉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立即暗骂自己一句——多管闲事,随即恭敬站在她身后,规规矩矩地问道,“莫姑姑,我现在可以打扫你的屋子了吗?”
莫梦竹没有停下脚步,一个人径直进了屋,不拒绝也不邀请。
苏瑾站在屋外想了许久,这才伸手按照春莺的嘱托,在敞开的大门上敲了三声,然后才拿着一块抹布,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也十分小,里面只装得下一张木板床和一张写字桌,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桌旁的大肚陶瓷缸里装满了一卷一卷的书卷,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规矩整齐的摆放着。
此刻莫梦竹坐在书桌旁,她瞧见苏瑾不请自来,也不生气,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瑾应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
莫梦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里充满了爱怜,“多么精致的一张脸呀。你为何会来云春阁?”
这一句话问得苏瑾哑口无言,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呀。
莫梦竹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触及了她的伤心事,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柔顺地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轻声说道,“都是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你愿意呆在这里吗?有朝一日成为花魁,受万人敬仰?”
花魁?万人敬仰?苏瑾心里冷哼一声,这种骗小孩的说法也有人能信?
她脸上的不屑让莫梦竹一愣,苏瑾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明显的一顿。
但是莫梦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十分冰凉,苏瑾忍不住打着寒颤,一句轻蔑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拼命摇着头,以表自己的决心。
她的这一表现似乎令莫梦竹十分满意,她冲着她宽慰地点了点头,然后抓起桌上的毛笔,就在她的脸上点了两下。
苏瑾猝不及防被墨汁点了两下,顿时慌乱的伸手要抹,莫梦竹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她古怪一笑,从旁边拽了一面镜子照在苏瑾面前,声音十分阴冷,“瞧瞧你今晚的新容貌,多么适合你如今的身份啊。”
苏瑾一看,只见左脸眼角处有一大块黑乎乎的墨斑,形状大小竟和莫梦竹脸上的有七八分的相似,还有右边嘴唇上方,也有一块圆乎乎的黑点,看起来有点像是古代媒婆点在脸上的黑痣。
不过相较于这些,镜子里的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倒是更令她惊讶:镜子里的脸,竟还是王妃苏瑾的模样,眉眼、鼻尖、朱唇、脸模,全都完全一样。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一次穿越而来的,不光是灵魂,还有王妃的那具肉身?
莫梦竹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没来由地突然笑起来,她突然地一推苏瑾,大声说道,“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苏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没有站稳,反应过来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莫梦竹,见她自顾自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没有再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她也只好行了个礼,逃似的冲出了竹筠轩。
傍晚时分,整个云春阁热闹起来,五等贱籍的女孩子们,也被安排着,派去了前面的欢场,做些端茶递水的粗使活计。
春莺特意拉着苏瑾和她一起,两个人窝在二楼厨房里,承担了给外面的客人传菜的工作。
春莺第一眼瞧见苏瑾就大吃一惊,她用手抹了一把苏瑾脸上已经干掉的墨迹,笃定地问道,“这是莫姑姑给你画上去的吧?”
苏瑾讷讷点点头,顾不上她的反应,立即询问道,“这里是天玄国?当朝的七王爷叫赵翊?”
这话一出口,春莺就惊诧地直捂她的嘴,“你不要命啦,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说的?”
“这真的是天玄国,七王爷真的还是他?”瞧着春莺的反应,苏瑾证实了心中所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春莺点点头,指着二楼一个包厢说道,“今日二王爷宴请众大臣,七王爷也在齐列。听说七王爷英俊潇洒却风流成性,去年,我们云春阁里就有一个女子,攀上了他的高枝,几月前风风光光嫁进了王府,如今舒舒服服坐着王爷府的侧妃。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苏瑾的心里五味杂陈,缓了好久,才低低回了一句,“我知道。”
就在两人偷懒之际,后厨的大师傅突然端了盘菜过来,指着她们看的那个包厢说道,“快去,把这盘菜送去二楼东厢房,今日二王爷请客,你们可千万别怠慢了。”
春莺接过菜盘,顺势递给了苏瑾,“呐,你去送吧,你不是好奇七王爷么,正好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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