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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船上有什么

    “进来呀,怕我办了你呀?”莫曼拔出Glock17手枪,在指挥部里摇晃招呼。

    邢大同知道她目的何在了,转而联想三个主管挨痛骂。就事论事,急于求成其实是叶特本人,三个主管受感染而已。每天不断的军训,效果一般般,愣是高压执行,女人不例外。枪械发给后勤班几天,急吼吼同意一干女人的提议,明天准备实弹射击,可见急切程度。

    军训是比较普及的技能,各人没练过也见过。邢大同纳闷在于,叶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急不可耐,人在野外,还催促落实各船人事。三个主管在水手培训上受挫,进度慢一两天,稍稍表现悲观,立即骂个狗血淋头。

    “喂,你傻了?”莫曼催促。

    邢大同收起心思,愁眉苦脸进指挥部说:“我还有事情,不能教你太久。”莫曼说:“不用你教,你拆一遍装一遍,让我看仔细了。老叶……啊,叶叔示范,有几个步骤我没看清楚。”说着,手枪放上一张桌子。老叶指导是蜻蜓点水,而她又不屑于请教秦娜娜。

    “嗯,注意看。首先,拿枪上手,枪口朝下。拉动套筒向后,确认有无子弹。注意了,不管拆解什么手枪,一定要养成拉动套筒习惯,以防走火。Glock17不算弹匣,共三十二个部件,算弹匣,共三十六个部件。下面我再从头开始,第一步,退出弹匣。第二步,拉套筒向后,同时扣下分解钮……”

    邢大同没用自己的枪,他的枪不一样,叶特送的Glock18,弹匣有子弹的。营地里,除了秦安妮和汪姨以及孕妇,如今每人配发一支手枪,有子弹的就几个长官和他。李东民与江一龙冲突后,各班长的子弹通通回收,不再常备。哨兵上岗前才领到手,下岗移交。

    “咖啡在那儿。”莫曼没说谎,真有咖啡。

    慢速分解组装一次后,邢大同自己倒咖啡。一杯咖啡喝完,莫曼吓的他第二杯咖啡淋脚。没有停顿、没有提问、没有错漏任何一个步骤,莫曼照做了一遍分解组装。如果不是手法生涩,他以为被耍了。泥煤的,这女人应该去当兵。

    “高智商就是高智商,不分领域。”苏铭鼓掌进门。

    莫曼拉套筒向后,开始第二次分解,抬头问:“找我是吧?我猜猜,海员私货的事,老大点头处理了,对不对?”

    “猜对了,没奖品!”苏铭举大拇指。

    莫曼又道:“我再猜猜,暴发户只拿到存折?”苏铭笑说:“又猜对了,还是没奖品。不过,有事儿交给你。一,设计、发放存折。二,拿出一个应付大批暴发户的对策?”

    尽管莫曼身份提高,不再是立营时那个受气小媳妇了,但苏铭与她交流的画风,邢大同还是不适应。苏铭一点不像刚挨骂,坐下说道:“老邢,给你打个预防针。这伙走私犯,哦,不,这伙海员,马上有钱了,以后的治安事件只多不少。督察队的工作更加复杂,防外还得安内,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海员的走私货清算兑现,邢大同有所耳闻。走私行为上不得台盘,大会小会无人提及。但是,有李东民存在,就不会人多人共同秘密存在。具体如何,邢大同偷听不到,这是头一次从长官口中听说。打心里讲,他坚决反对。即使他理解叶特为调动海员积极性,出此下策。

    “请放心,苏长官,我会尽力做好本职工作。”邢大同低眉垂眼。在苏铭面前,他抬不起头,有话不敢讲。本来同行一家亲,人家执行公务遇上突变,他是个逃亡偷渡警察,丢人现眼。

    苏铭递给他一支烟说:“江一龙不是妄想症,是多动强迫症。杜宾犬知道吧?那种狗,每天运动量不足,保准发狂乱咬。江一龙一样,别让他闲着就好。哦,明天费达得调到指挥部,督察队还是三个人。”

    “好的,苏长官。”邢大同接受现实了。督察队琐事多,江一龙出名的猛人,或许适合镇场子。费达得调走不意外,传销大王留在督察队是祸根。不是不能干是太能干了,蛊惑人心水平出神入化。康复短短十天,笼络三四个拥趸。调到指挥部既能看管,也能人尽其才。这厮是经济类专业的博士,职业履历不凡。曾任某国企的副总,还挂职当过副县长。

    “喂,老苏。歧视女人呀,发烟当我不存在?”莫曼拆枪到半抱怨。

    苏铭苦笑倒拿一支香烟,送入她口中,又帮点燃说:“我想,你的对策,不单单是卖给暴发户口香糖和牙膏吧?”

    有本事的人,任何环境都轻意赢得尊重。邢大同羡慕莫曼的学识,之前也羡慕刘醵的无所不能。他看来自己大老粗一枚,今后想过的好点,唯有勤勉。

    “当然不止,兑现存折不难应付。”莫曼叼烟拆枪,鼻孔喷烟,“首先,从源头上做文章。同时,批准费达得的外币兑换提议,让新人和没私货的海员小有身家。这么一来,多少平衡内部差别。反正消费渠道少,再有钱也没法显摆怒砸法拉利,最多一次抽两根烟、喝酒喝一杯倒一杯?穷人看了心理落差不大。存折不过一组数据,牢牢控制现金流,谁也翻不起风浪。限制每人每月支取金额,不单单针对暴发户。我看,每月三万以内,足够花天酒地了。所以,大可不必担心贫富悬殊,适当的鼓励消费。高档雪茄、洋酒、香水,名牌时装、名牌箱包等等奢侈品,还有腕表、手机、墨镜、打火机、充气娃娃……如果有的话,通通摆上货架。”

    听到充气娃娃,邢大同咖啡喝进鼻子,喷将出来。莫曼探手拍他一掌后背,冷笑说:“哈,对充气娃娃反应这么剧烈?嗯,可以理解。很长一段时间,充气娃娃是你最亲最爱的那个。”

    邢大同捂鼻子大咳,无法反驳。苏铭闷笑,莫曼接着说:“奢侈品本来就昂贵,再昂贵点,暴发户也接受,很好的避免有钱没地儿花。但是,必须严格执行限量供应,杜绝囤积居奇。这些东西,百分之百不可再生。卖一件少一件,不是脑残都知道,往后只会越来越贵,买到每一件都有赚无赔。拿最贱的香烟来讲,目前非常时期,统一五十块一包。明年这个时候,一百块一包绝对买不到。到时出现五百块、一千块一包的天价烟,我一点不奇怪。总之,控制现金,满足消费又限量供应。目前盘口小,很容易防止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

    邢大同擦拭干净喷地下的咖啡渍,重新续咖啡,给苏铭也倒上一杯,心里很不以为然。军训和水手培训忙的焦头烂额,还有精力谈钱谈消费,难怪挨骂。这么瞎搞下去,想在火地岛当野人么?

    苏铭熄灭烟头,喝咖啡皱眉说:“盘口小,也是近三百人的盘口,开这个盘口,就像打开潘多拉盒子。唉,有时我想,应该坚决反对打破大锅饭。”

    上岸几天就打破大锅饭,叶特心急的又一体现。邢大同回敬苏铭一支烟当赞同,有话还是不敢说。

    “我说老苏,你再坚决,反对的了吗?”莫曼似笑非笑,又开始组装手枪,“我敢肯定,是叶老爷子的主意。另外,你说错了。大锅饭并没打破,多了收费的小锅饭而已。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人人向钱看。军训、培训泡汤,海员、新人无法融合,乃至矛盾激化,分裂、内乱、自相残杀。拜托,你以为就你看出弊端?凡事有弊则有利。小锅饭是刺激新人,返还私货是收买海员。要想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岛,海员是关键。反正多少钱只是一组数据,给他们有个盼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努力培训新人。让他们明白,驾船驶向外面世界,才能做真正的富人。远远扔出一根骨头,小狗儿不跑吃不到。至于矛盾,别看私下里叽叽歪歪的热闹,谁敢串联举旗?命是人家救的,一切是人家施舍的。承受天大恩惠,不感激想造反?近三百号人,九成九本分良民,我们偷渡客里,或许有丧尽天良的坏种,绝对极个别。退万步讲,举旗内乱又哪样,乱的起来么?老大紧握枪杆子,打出来的威信摆在那里,二十几个退伍兵基本盘,谁乱谁死,南极大陆可是宽的很。所以,打开潘多拉盒子,人家有过硬的本钱。冒险是冒险了点儿,大大缩短整合时间。一旦完成整合,大家伙必然形成一个利益团体。在这个未知时代,再分裂几乎不可能。这一手,老爷子玩的高明啊!”

    人起了逐利之心,可以忘掉一切。海员和建筑工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打工仔。事实胜于雄辩,津贴和奖金、私货和美金兑换话题炒热,每晚熄灯后,讨论赚大钱的声音盖过偷哭的声音。

    苏铭吭声不得,邢大同一样。两个大老爷们闷头吸烟,被女人训导的体验不好受。

    莫曼得理不饶人,放下组装好的手枪,夺过邢大同的烟盒,自取一支续上说:“老苏你的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促成私货兑现,你想刺探海上超市的家底对不对?”

    “你不想吗?”苏铭没否认。

    莫曼咧嘴笑说:“你要失望了,完成整合之前,老爷子是不会公开底牌的,防止有人铤而走险。马上分船培训,万一某个船长鬼迷心窍,开船跑路,打沉呢还是放他走?其实,返还私货,示好海员同时,何尝不是捆绑海员?兑现之后,关系到个人利益,海员们想抱团也被割裂。必定各自为阵,进而相互猜疑、相互提防、相互监督……明白了吧?这是一口毒奶啊,明火执仗的阳谋。对整个团体非但无害,反而起稳定作用。”

    十几条船,数万吨散货和近四千货柜,里面到底有什么?目前,也就无遮无掩的两条驳船曝光。“海上超市”保密森严,对华裔海员犹甚。装载二百多号本国大活人,更加瞒的死死的。没有苏铭卧底得力,到现在一无所知。至于其他船的货物,相互间说不出一鳞半爪。突变一个月了,叶家叔侄讳莫如深,愈发显得神秘。起初是海员议论的热点,立营后新人也好奇瞎猜。莫曼说的透彻,返还兑现的确有希望打开一个口子。可惜只兑现存折,不谈货物,狗咬王八无从下嘴。是毒奶是阳谋,你看出来也无法抗拒。

    苏铭身份尴尬。既不是纯粹海员,也不是建筑工或偷渡客。站位唯有偏向叶家叔侄,否则三面不讨好。

    话题越来越敏感,邢大同不想掺和,喝光咖啡看表说:“十点多了,我去查岗、查房。”

    “等等,老邢。”苏铭站起阻拦,“你对曾永福有印象吗?”

    邢大同点头说:“我同省老乡,三十出头,眼睛不大方便,机械修理有一手。”

    “你认错老乡了,他不是赣南人。”苏铭递来一个U盘,“拿去听一听,相信有助于你了解江一龙。”

    说的是曾永福,怎么扯到江一龙?

    带着疑问走出指挥部,邢大同从包里取出平板电脑,戴上耳机,插上U盘播放里面的音频。湘省话,听了两分钟,分辨出江一龙和曾永福的声音。两人大概在宿舍里争吵,债务纠纷。真的认错老乡了,曾永福和江一龙是结伴偷渡的湘省老乡。新人自我介绍大多半真半假,为了求证,苏铭不惜在宿舍窃听。江一龙的自我介绍扯谎痕迹最明显,什么独自偷渡参加雇佣兵。确认和曾永福是同伙同乡,不难问出真实底细。

    “喂,邢老怪,你眼睛瞎了?”

    肩膀被猛拍一掌,邢大同痛的平板电脑掉地。想要发作,拍他的李东民已冲出大门。又有十几人呼拉拉身边跑过,一道冲出大门。他伸长脖子,这才注意到,大门右侧几百米外,一支队伍迎面走来。速度不快,好几个人手柱木杖,踉跄前行。

    野外训练队回来了,牵挂的人真不少。李东民一马当先迎接,带头帮忙扛枪背包。跟随他迎接的人照做,并一对一搀扶。

    “李大嘴拍马屁功夫炉火纯青。”

    动静大,惹的莫曼也露头围观,出言讽刺。邢大同不敢苟同,沉默以对。他看来,李东民的作为,拍马屁是最不重要部分。刚才他下意识想出大门迎接,待看清是海员退伍兵或巡逻队员随同李东民,意识到什么,走几步停下脚。

    “我说呢,老大的基本盘忠心又团结!”莫曼看出另外的微妙。

    “你脑子歪哪儿去了?”邢大同恼火地贴她耳朵呛声,“野外训练队荷枪实弹。不是信得过人,长官敢把枪交给他们扛?万一哪个脑子坏掉的疯子拿到枪,往人群扣上一火……你懂吗?”

    “啊……这、这样啊?”莫曼被惊吓的又像受气小媳妇。她哪想到寻常的迎接细节,危及人身安全。

    邢大同也有资格帮忙扛枪。但他的工作重点在营地,留在门里比出门好。烦了莫曼,点一支烟走到大门边站住。莫曼紧紧跟随,又夺他的烟盒,站他背后。

    “啪啪啪……”

    大门两侧,很快聚集了上百人,纷纷鼓掌致敬。进门的野外训练队,个个样子难看、动作狼狈。今天的雷暴雨,呆在营地也岌岌可危,不难想象人在野外受什么罪、吃什么苦?这些人配的上掌声。

    “以后退伍兵的地位更高了!”莫曼小声嘀咕。

    “搞清楚再开口,不止退伍兵,也有巡巡逻队员!”

    邢大同再次喝斥,更像顶嘴。退伍兵地位更高,非退伍兵也水涨船高。说明老大的基本盘在扩张,莫曼并没说错。只不过,他有正面解读。野外训练队在天灾面前,体现出顽强无畏的精神,这种精神,营地最需要。而李东民互助互爱的行为,很好的把这种精神代入。这些和莫曼分说是对牛弹琴,莫曼是典型的精致利己者。

    “切,老大就是老大,最后一个出场。”

    野外训练队大部通过大门,剩下二人落后几十米,末尾一个是叶特。莫曼说话上身前倾,邢大同的手肘触碰柔软的球体。感觉似曾相识,球体像粘牢了,久久不见脱离。他想挪动手臂,最后还是保持原有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