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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偷听

    “督察队有经费,每个月一千五的奖金,我可以保证。”

    离开餐厅,邢大同做最后努力。刘醵不为所动,笑说:“抱歉,邢叔,我真不喜欢当警察。肖船长讲,我跟他做,月底随便拿到两三千奖金,拿五六千也不难。”

    邢大同死心了,笑自己想当然。

    有技术、有手艺的人挣钱容易,更别说一个名校生。莫曼的薪资策略,无非是逐步打破铁饭碗、鼓励多劳多得。津贴像基本工资,看表现另有奖金。几个长官和管理层以及各船船长,都有定额的奖金派发权。军训、培训全勤,就能拿到与工资同等的奖金。表现好或有特殊贡献,最高能拿到工资三倍的奖金。否则,那点可怜的津贴,抽烟也不够,与维持原有生活标准的初衷不符。

    “邢叔,去你那里坐一会儿。”刘醵不想回宿舍。

    宿舍突出等级,长官们和管理层住单人房,班长副班长住双人间,海员四人间,余下新人有货柜改装的六人、八人间。刘醵倒霉抽到八人间,不睡觉时挤得像罐头。名校公子哥个性孤傲,交往的人几乎没有,呆在宿舍受罪。邢大同当上队长,脱离罐头,从集体宿舍搬进单间。里面不但宽敞,标配电脑、茶叶、咖啡,洋酒。

    “今晚不行。”邢大同又在想江一龙。既然甩脱不掉,他打算主动了解江一龙。

    刘醵沮丧说:“闲下来更加难过。”

    上岸后,建设餐厅和靶场时间长。每天工作达十四小时,大家私下报怨连天。餐厅和靶场落成,不加班又无所适从。十一点宵禁睡觉,吃过晚餐才八点,三个小时大白天不知道怎么打发?海员好点,他们认领了私人手机、电脑。新人或许有点美金,恰恰缺少消磨时间的工具,连书籍、报刊都在货柜里当食物充饥了。

    “难过吗?简单!”

    邢大同烦了公子哥的矫情,手指经过身前的两个扛凿岩机和油锯的人,“加入他们。保证你不会闲的难受,还有钱赚。”

    实行津贴制后,加班自愿,不再强制。加班费不低,每小时五十元起步,加班两小时比工资都高。

    苏铭最看不惯闲人,灾后修复早开始了。营地各处,满是忙碌的建筑工。拆解坍塌、倾斜板房的,搬运材料的,重挖地基的,重布线路的……上岸搭建营地的景象再现。

    “嘿嘿……”

    刘醵干笑摸头。公子哥不屑与工人为伍,哪怕啥都会做。看见肖越远远走来,屁颠颠迎上去。

    “刘醵,知道电弧冶炼炉吗?”

    “知道。电极通过石墨产生电弧……”

    “炉子不用你管,机械部分有没有把握?”

    “材料齐全不难,吃水豆腐的事。”

    “算你一个,跟我走!”

    “太好了!嘿嘿……邢叔,回见!”

    目送刘醵得意地跑开,邢大同摇头叹气。身居要职的海员,领到不同的攻关项目,手头资金大把多。抢夺人才,督察队优势一点也无。目前看来,不如收拾海豹尸体的涂为。涂为招到三个固定工,还有八个临时工休息时间加入。

    往江一龙宿舍走不到十米,一辆挖掘机拦路。驾驶座探出一颗戴眼镜的脑袋叫:“邢叔,今天多亏你了!我刚刚骂我婆娘,真是蠢女人!”

    三十岁的也叫叔,指的是此人。朱学锋,三十不止,三十一了。夫妻俩双双从货柜活出来,再见不到家里一双小儿女,难说是幸运是不幸。今天从女宿舍拖出来的女人中,有一个是朱学锋的老婆。上岸那日和李东民一众海员对峙,朱学锋挺身而出。凭这一点,邢大同甘受一个三十一岁男人叫叔。

    “防风墙?”

    “对,三米高的木头墙,有支撑的,十级台风也不怕。”

    “要做几天?”

    “不用几天,现成木头多、机械够多,明天搞定!”

    “好,注意安全。”

    朱学锋是建筑工里的工程师,当过项目经理。赣南人,和邢大同是同省老乡。灾后修复,邢大同并不关心,随口问了两句,该干嘛干嘛去。体制内这么多年,他感觉的出某种提防。针对他,甚至针对全体新人。不难理解,一群陌生人凑合的团体,相互没有建立起信任,也没有形成山头平衡,尤忌拉帮结派。他和朱学锋,在新人里颇具威望。私底下,两人默契地无交往。和他交往最亲密的,当数西北公子哥。

    “阿龙做啥子不回来?”

    “你少管闲事。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真吃过了?”

    “哎呀,不信你问安妮。”

    了解一个人,从同宿舍的室友入手,警察习惯。进了江一龙的宿舍,邢大同拍大腿骂自己糊涂。宿舍分配建筑工与偷渡客混杂,八人间宿舍里,唯有张老道一人,其他的全在外面做工了。整天跟屁股后的老杂毛,三棍打不出个屁,反而打听起江一龙的行踪,再问也白问。看老道打坐的模样,邢大同还得担心他玩辟谷饿死自己。

    “呼叫010、呼叫010!”

    “010收到!”

    “麻烦你维护指挥部周围秩序,正在和长官开会。”

    “马上到!”

    和对讲机通完话,邢大同不敢怠慢,小跑而去。灾后修复安排的轰轰烈烈,领导开会又不希望被吵扰。

    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名不虚传,指挥部二楼会议室就算关门闭户,里面正常说话,十米内听的清七八成。

    就餐时,苏铭在公共频道呼叫齐国强和黄亚发开会,大概要向叶特汇报受灾情况。另外,各船的岗位应该确定下来了。新人虽然上船见习,却没有具体分配在哪一条船?这件事叶特布置多天了,一直拖拉未决。

    当督察队长的好处是,提前知道上层的决议。长官们开会,苏铭都叫邢大同巡视周围,驱离十米内人员。谣言猛如虎,信息时代警察最清楚。叶特是军人作风,看结果不看过程。苏铭凡事谨小慎微,不愧做过卧底,保密意识极强。现成例子,新人对内、对外的了解,仅限于出货柜后观看的电视片。

    近水楼台先得月,邢大同想不偷听也声声入耳。不过,印证火地岛是最安静的地方后,又让他欲哭无泪。当初困在货柜里,两百多号人有力气呼喊和拍打出噪音时,偏偏外面枪炮响、爆炸响、马达轰鸣,掩盖了一切。待到世界清静,早已喊哑拍累,饥渴至有气无力。再制造的声音,不如企鹅叫、海豹叫、海鸟叫。万幸叶特固执搜找,不然死在货柜里头,真是冤到外婆家了。

    “二位,请退到十米以外。”

    “一边去!今天这么大的雷雨,老大在野外,我知道他平安再说。”

    “不要让我难做,李班长。请马上离开。”

    “哈,我偏不动,有种拿枪打我。”

    “我不能拿枪打你,李班长。根据督察条例,劝告不听,督察队有权强行捉拿,并处以一天禁闭。”

    指挥部有人捷足先登,毫不掩饰的偷听。李东民和他的死党沈超,并排坐在会议室外楼梯上。不像偷听,像列席会议。灾后修复声音不小,不坐这么近偷听不到。

    邢大同警告未果,抽出伸缩电棍甩长,逼近楼梯说:“二位,请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走吧,大嘴,别跟邢老怪一般见识。”沈超识趣,拖拉李东民下楼梯。

    整顿风气多日,邢大同的威名或说恶名,无人不知。特别是海员,吃尽苦头,七人进了禁闭货柜,人人自危。昨天两名海员被他找谈话,竟哭的稀里哗啦。

    治安队变督察队,不必请示叶特,有权直接捉拿,包括四名军训班长。之前的餐厅冲突,叶特下令,邢大同才能拷上江一龙。此事有后续,治安队判处江一龙两天禁闭。李东民不服,要求禁闭十天半月。叶特玩一把民。主,自当法官,让李东民挑战治安队,“开庭”辩论。邢大同有理、有节、有证人、证据,反而责难李东民挑衅、滋事、霸凌,最终维持原判。两个曾经互有好感的人,公开成了冤家对头。

    “我决定了,邢老怪。”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东民不情不愿下楼梯。走出几米回头说:“不管我当哪条船的船长,一定要你做我的水手。到时,包你**。哈哈……”

    目送两个难缠的家伙走远,邢大同真有点怕了。

    李东民的威胁,不是说说而已。别看这厮以前只是水手长,却出身渔民世家,又是海军退役,有多年职业海员资历。更重要是,深得叶特青睐,当船长板上钉钉。若分在这厮的船上做水手,**事小,弄不好命都难保。这厮可是杀过人的,心狠手辣。

    坐在两个家伙偷听的位置上,邢大同黯然神伤。他现在,什么事都往坏里想。由微见著,海员与新人隔阂、对立、冲突,整个团体的前途……

    “驳船船长你们看着办,不管是哄骗、收买、拿枪顶脑袋,搞掂就是了。完毕!”

    会议室里传出叶特的声音,扩音器传的。今天雷暴雨的确恐怖,邢大同不担心叶特一队人的安危。伤亡或受困的话,早就呼救了。

    “长官,培训新人做水手,海员们还有疑虑……”

    “是啊,九**没见过雷达,更不要说磁罗经、六分仪那些。”

    “我做了个统计了,新人会游泳的125人,不会游泳的73人。哦,只统计男性。”

    果然,提起各船人员分配。邢大同竖起耳朵,十分惊奇有船长位置无人问津。苏铭曾透露,五十七个职业海员,九成是一流水准。不然,走私团伙不会高薪聘请。黄亚发也向叶特夸口,有能力当船长的海员不下二十个。而一条船的船长,权力至高无上,俨然独立王国的国王。如果说以前没有生杀大权,现在肯定有。因此,他害怕在李东民船上做水手。同理,这也是新人集体畏惧海员的根源。出现无人当船长情况,不啻于证实他的忧虑。海员们极度不看好新人胜任水手工作,三个主管也没信心。

    “我的天哪!你们一大把年纪白活了?这么多年兵白当了?两条船找不到船长,打击到你们的小心肝,是吗?我说,你们是娘炮还是林黛玉?掰手指给我数一数,放你们出来才几天?上岸扎营才几天?军训才几天?水手培训才几天?有点耐烦心好不好?老黄,你当大副,天生就是大副?别以为自己聪明,旁人都是傻瓜。给新人一个学习机会好不好?哪怕他们是偷渡客。我们样样都缺,最不缺学习时间。曹!完毕!”

    叶特在扩音器里开骂,邢大同受触动,像骂自己一般站直立正。他想的简单了,小看船长无人问津的影响。或者说,高看里面三个主管的承受力。

    “抱歉长官,我有点心急,以至于产生悲观情绪。请放心,今后我会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扎扎实实做好工作。”

    “长官,你、你批评的对,我、我今后一定好好配合老苏的工作。”

    “两个月,长官。最多两个月,我保证把新人培训成合格海员。”

    苏铭、齐国强、黄亚发先后表态认错,邢大同却有点同情三人。他曾是地震灾区的支援警力,了解灾民心理。货柜的幸存者,与灾民无异。得救、上岸、立营,看似稳定了,其实处于心理脆弱阶段。劫后余生舔伤口,有个康复过程。期间,不适合挑战性工作、不适合学习新东西。接受水手培训,表现的一塌糊涂。两个船长位置无人问津,想必是当师傅的海员吓坏了。这里头,固然有行业生僻因素,主要还是师傅或徒弟的心理问题,海员们也是灾民。灾民教灾民,效果好才怪了。

    “咱们别想那么多,埋头培训。严格要求学徒的同时,当师傅的也要讲纪律、讲作风、讲成效。鼓励师徒与师徒间竞争,建立一个奖惩制度吧?”

    “我同意。”

    “我也同意。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大幅提高船长、大副的待遇,树立……”

    领导爆粗批评,赶紧拿出解决方案,会议进入熟悉的戏码。

    邢大同不再偷听,步下楼梯,在指挥部周围绕行,不时观看朱学锋指挥树立挡风墙。待到会议室三人散会离开,他开始例行巡察。大门的箭楼、码头的哨楼、武器库、配电房、锅炉房、供水塔、厨房、浴室、宿舍,一一查看是否受损。期间,调解了一个赌博纠纷,制止了一起海员欺负新人。他对得起自己的待遇,几乎二十四小时处于工作状态。有事可忙,没空想那么多,他清楚自己也处于心理脆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