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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海员讲究班辈

    帐篷外人声鼎沸,夹杂鼓掌和欢呼。驳船靠上栈桥,一辆工程车成功开上岸,半岛的最突出部成了码头。侧面同时靠岸的,还有肖越掌舵的小军舰。众人眼光聚焦在巨大的驳船上,小军舰下来一个女人也被忽视。

    莫曼登上半岛,没有她预想的口哨和淫秽的目光,只有冷热不吃的苏铭,由担忧变失落。她怪罪身上中性的牛仔装和盖住头发的安全帽。不过,跟在苏铭背后走几步,看见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惊愕地驻足不前。

    “你认识?”苏铭看向军用帐篷问。

    追逐财富的女强人,不认识那张脸,就像打篮球没听说过大姚。莫曼张开偏大的嘴巴,颤声问:“他、他是叶又阳?他怎么在这儿、怎么这么老了?哦,他是叶长官的……”

    “二叔!”苏铭答。

    莫曼又吃一惊,想了想疑惑说:“不对呀?我专门研究过叶又阳的生平和家世,记得他是苏南人,在鲁东没亲戚呀?难道叶长官是他的……”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苏铭冷冷打断,“只须牢记,没有长官和叶叔出现,你死定了,我们所有人全死光光!”

    关于叶特叔侄和“突变日”的始末,已经有了“标准”解答。叶特与黑混混冲突,伤人致死。老叶救侄子心切,亲自驾船帮助逃亡。途中遇上“海上超市”和海岸警卫队交战,躲过阿贝托剿杀幸存者。阿贝托企图炸掉“海上超市”,千钧一发时,成功救下所有人。突变后,又消灭某国特工,驱逐外籍海员。这是林耀辉亲口说的,突变后的事,海员们亲身经历,让人深信不疑。

    “你的心思,最好全部放在工作上。现在起,你只是个普通的**员。过一会儿,从船上搬下的物资,哪怕一颗蚂蟥钉、一个塑料袋,你给我登记在册。离开的时候,归你清点,什么也不能少。如果你反悔,我马上送你回巴拿马船。”

    苏铭早已不再纠结叶特叔侄身上的疑点,叮嘱莫曼慎言谨行。虽说他提议让莫曼做经济方案,但秉承没调查没发言权,莫曼从**员做起。

    “苏长官,我保证完成任务。”莫曼是从农村打拼出来的女子。比谁都清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考虑不到两分钟,狠心卸下才当两天的后勤班长,她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看见老叶,信心更足了。

    “喂,邢大同,过来!”苏铭从人群中叫出邢大同,“她是莫曼,是**员,你关照一下。别让人骚扰她,也别让她骚扰别人。”

    “遵命,长官!”邢大同敬礼,斜眼看莫曼。

    莫曼像个受气小媳妇,不敢吱声。苏铭交给她一只平板电脑、一个笔记本、一支笔,头也不回走了。

    “邢警官,现在该怎么称呼你?”莫曼妩媚一笑。

    “治安员,近似带红袖章的老头、老太太。”邢大同高兴遇上个熟人。挑完人后,林耀辉当众宣布他为治安员,算是正式任命,之前是临时工。

    “你还是警官,以后会是最大的那个,到时要罩着我哦!”莫曼诚恳说。

    邢大同无所谓道:“我顶多就一片警,你倒是第一个上岛的女人,上头重视的是你。”

    “喂,邢叔,我要上军舰了!”刘醵乐颠颠跑来。

    邢大同问:“哪条军舰?”

    “韦伯级巡逻艇!”刘醵兴奋地指向码头,“幸亏我没急着报名。韦伯级呀,两年的新船。哦,我先走,马上开船了。”他知道是邢大同挑上他,打招呼算是感谢。

    看刘醵跑远,邢大同对莫曼说:“我得去做老头、老太太的事了,你最好别离我太远。”

    压路机被克令吊放上栈桥,挑出来的驾驶员点火开动,又是一阵欢呼。林耀辉以为,早上清理干净摆满木头的场地,已经不错。低估了大伙上岸的积极性,驳船没到,已经清理一空。按这个进度,午餐前推土机、压路机走一趟没问题。

    “一次上三个组,先下后上,上左下右。不要抢,保持两米距离。抬电缆小组准备好抬杠,水管搬完,轮到你们上。”

    邢大同站在昨天搭建的栈桥上,用扩音筒指挥。四个班长没指挥过这么多人集中干活,林耀辉不例外。以往码头工作,多是机上机下、车来车去的机械化。有指挥经验的建筑工管理员,人微言轻,只有听指挥的份,哪怕是瞎指挥。

    “喂,你们慢点、慢点,让前面先走!”

    邢大同同样头一遭,但他见多识广,社会经验丰富,处理混乱又是专长。看到栈桥上搬运挤成一团,不客气地接过林耀辉的扩音筒。不过,仅能压住新人,几个海员当没听见,该抢还是抢,该挤还是挤,搬下船的给排水管,更是随地乱扔。

    “林长官,那些编织袋叫人整理好,我要登记造册。”

    “不是吧,那东西多的是,登记干嘛?”

    “这个年代,你认为有人能生产出来吗?林长官。”

    “嗯,这个……好吧,小莫。”

    莫曼紧跟邢大同,变相教训林耀辉。码头附近的一个哨楼上,苏铭手端一只单反相机出现了,木然俯视下方。李东民眼尖,捅了捅死党沈超,向哨楼努嘴歪头。转眼间,海员们乖巧起来,全都听从邢大同的指挥,很快秩序井然。

    “二叔,这一幕,我应该想到什么?”

    “辛德勒的名单。”

    “哈哈……”

    交流出问题,叶特有点别扭,老叶当啥事没发生。叔侄俩看过推土机、压路机平整场地,叶特也能谈笑风生了,和老叶并肩往栈桥码头走。恰逢苏铭阴森森亮相,两人干脆不去凑热闹,转到堆放工具的帐篷,帮忙准备午餐。也没什么好准备,后勤班已经分装好。每一个餐盘都用锡铂纸包裹,放在四个大塑料箱里,一班一箱。

    “老吴,午餐什么菜?”

    “报告长官,炸鱼块、茄汁红烧肉、素炒豆芽、虎皮青椒和一个煎蛋。”

    回话的老吴叫吴克州,苏铭的手下。叶特问了一句跑开了,跳上十几米外的一架浪木。浪木有点像秋千,海军新兵训练器械。四条铁链悬吊一块长木板,上面行走可模拟风浪中摇晃的船。林耀辉动作快,已经打制好两架。上岸后,新人马上能展开水手学习了。

    “挺香的。”老叶打开一个塑料箱,“就是这个锡铂纸,保温好是好,恐怕不经用啊!这么多人开伙,厨房还是就近的好。”

    吴克州说:“是的,叶叔。后勤班的人也提到过,锡铂纸最多够用一个月,她们提出回收再用,可目前哪有人清洗?船上水不方便,上岸好办多了。”

    “是啊,千好万好不如岸上好!”老叶说。

    吴克州说:“叶叔,大军舰的午餐也在这里,我分装好了。”

    “辛苦、辛苦!”

    大军舰替代巡逻海峡,老叶要随行,已通知快艇来接,顺便带走午餐。叔侄俩早有约定,大军舰只要开动,他们必须有一人在上边。不怕一万怕万一,大军舰是最后的退路。

    老叶和吴克州聊了一会儿,走到浪木边,对浪木上叶特说:“小吴是苏铭的线人,你不会是连他一块讨厌?”

    “怎么可能?”叶特跳下浪木,蹦跳喊冤,“我没那么小器吧!再说了,线人不是死党,我拉拢来不及呢!”

    老叶爱看他发小孩子脾气,笑说:“你这个样子,至少有十部手机拍摄录像。”

    叶特顺势转一圈,装模作样察看浪木支柱是否稳当。海员的手机已各自领取,这两天新人加入,有事没事掏出来炫耀,羡慕的新人眼珠子都快掉了。

    大军舰快艇靠岸,叔侄俩走向水边。快艇上跳一个小年轻。系好缆绳,又飞快跑向吴克州拿午餐。老叶扫一眼驾驶座上的罗万高,停脚问:“轮机舱的活计,小罗好像样样精通。齐国强有时还得请教他,怎么他不是技术兵?”

    “在部队真不是。”叶特对海员退伍兵的底细了如指掌,“当兵没上过船呢,他是舰队基地兵。退役后,在国企海运公司跑船七年,自学成才的。据说船上岗位都干过,水平相当高。反正肖越很服气,张小波干脆说,老罗当大管轮、当轮机长秒杀八成科班海员。”他给老叶找助手,看脾性不看技术。罗万高话不多,人很闷,独来独往,和李东民是两个极端。本身有技术特长,纯属意外发现。

    “在海上超市做二副委屈了!”老叶只看档案文字,打听来的信息就不知道了。

    叶特说:“老罗来的时间短,又没有那啥……海员适任证,分甲乙丙丁的。好像是什么位置要什么证件?这个你比我懂。”海员等级划分相当复杂,比部队军衔不遑多让,他无心弄懂。过去十天,脑袋被塞进的东西够多了,少一点是一点。

    “好嘛,走私团伙招人,也要看是不是有证的人。”

    老叶苦笑摇头,快步登上快艇坐下。听见喧哗声又站起,望向栈桥边卸货混乱的驳船,担忧说:“但愿今晚大家可以睡在岸上?”

    “我敢打保票!”叶特嬉笑做再见手势。

    搭建容纳近三百人的营地,一天完工。换别的地方难,此地行的通。二十小时白天,一天当两天用。驳船卸货再混乱,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看见林耀辉在捣鼓另一侧的新浪木,叶特耳麦过问都免了。独自混进施工队伍,陪同画线打桩。

    “等等,你们停下!”

    栈桥上,邢大同拦住几个海员下驳船的老鸟。李东民看苏铭不在哨楼上了,回身喝斥:“邢大同,别扯鸡毛当令箭,我的人不用听你吆喝!”他之前对邢大同颇有好感,了解底细后,新人在他眼里一无是处。当过警察、当过医生、当过老总又怎样?不是坏蛋就是失败者、可怜虫,一伙没节操的**、渣滓、窝囊废。他是杀过人,公海上的事,国内并没有案底,以清白好人自居。分配他班上的新人,稍有过错,他非打即骂。

    “李班长,你们搬错东西了,那是组合水箱的配件。”邢大同不亢不卑解释。

    一个新人也敢抢风头,李东民不爽他半天了,冷笑说:“哈,搬错又怎么地,关你屁事,老子我喜欢。”

    邢大同的满脸横肉凝固如冰,眼冒寒光,双手抱胸前,那副敢惹我我就打死你的表情出来了。李东民毫不示弱,上前一步对视,手扶枪套。身后,七八个海员同样的动作。新人那边,张威放下手中的活计,第一个站到邢大同身边。第二、第三个慢半拍,建筑工中的一个退伍兵和一个工程师,并排挨近邢大同。随即,新人和海员在栈桥上一分为二。双方谁都不说话,斗鸡似的互瞪眼睛。

    “这个时候,该你登场了,林长官?”

    栈桥十米外,莫曼凑近林耀辉耳朵说话。为邢大同抱不平,责怪二号人物不作为。林耀辉浑不觉地摇头,继续安装一架浪木的吊链。正如苏铭所说,出笼鸟憋一股劲,谁都想露一手。布置打造的训练器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利用的还是休息时间。

    “不公平,班长大人有枪的!”莫曼愤慨提嗓门儿。林耀辉是后勤班教官,气质西化、言行绅士,很受女人们欢迎,她却越看越不顺眼。

    林耀辉总算停手,笑说:“我老家话讲,狗不咬人样子丑。放心,老邢是那个……啊,是先进。海员讲究那个……啊,班辈。刚来就当头头,要挨他们整。这是海员的……啊,风俗。他们不是那个小流氓,啊,打不成的。”长期的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思维,切换汉语,他经常辞不达意。和叶家叔侄交流,全神贯注时好点。

    “你想说海员传统和潜规则吧?”莫曼听懂了,蔑视海陆老兵没文化。

    船上等级分明、排资论辈,新人是要上船当水手的。谁敢充大条,不给点颜色以后怎么管教?李东民无理取闹,海员们无条件支持就顺理成章了。实际上,没骂邢大同是逃犯、是偷渡犯、是**,大嘴兄留口德了。果然如林耀辉所料,栈桥上双方都没热血冲头,剑拔弩张仅半分钟,草草偃旗息鼓。

    “我记得,那天是你回我的话。谢谢你,李班长。”邢大同主动退却。意思是,咱们两清了。搜救时你只是回话,不是救命恩人。

    李东民食指戳出说:“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