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不是三大门派出身的弟子,但他的成就和声望是三大门派任何同龄弟子都比不上的。
他身上有一股正气,心里总是向着锄强扶弱,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在他出事以前不少年轻弟子都将他当做榜样来看待。”
听到自己父亲是这样一个令人敬佩的人,步小天的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明明是这么一个好人,到最后却被天下人抛弃!
步小天压下心底的难受,又问道:
“我爹和我娘,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时我们师兄弟几人相约下山行走,正巧遇到了你娘和你舅舅司徒龙在追查一股魔教妖人,便跟他们同行。
等我们找到那些人的时候,便看见他们正在围攻一名年轻剑客。
那年轻剑客虽然修为不弱,但也不是数十魔教高手围攻的对手,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但我们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害怕。
我们出手将那伙魔教妖人杀伤大半,剩下的人便逃走了。
从那以后,那年轻剑客就跟我们一起到处冒险,经历了不少事情。
后来我们收到了门内传来的消息,召集所有外出弟子回山,于是我们便与他和你娘分开。
等我们再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那时正魔两道的大战已经完全爆发,‘玄铁剑客’步云霄的名字在正魔两道之间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传说他虽然为人坦率正直,朋友遍天下,但却一直独来独往。
到后来我们在摩云崖再见到你娘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当初离开不久,你娘也收到了司徒山庄传来的消息,赶了回去。
在摩云崖,正道一方处于弱势,我们和你娘结伴外出查探的时候遇到了魔教高手的埋伏,险些丧命,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乌黑的剑光斩开了包围,随后便是一人御剑而来。
那人仿若剑神在世,一人一剑独斗数十魔教高手不落下风,带着受伤的我们逃出了他们的包围,救下我们的正是你父亲。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你父亲的修为已经到了那般境地,当真是又惊又喜。
但就在我们脱险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身怀《圣天诀》,你父亲为了不连累我们,等我们脱险后便匆匆离去。
后来正魔两道大战频生,正道不敌魔教,败多胜少,无数高手死去。
有一回我们占了上风,大批正道弟子杀入魔教阵营,却不想魔教原来是故意示弱,为的就是将剩下的正道高手一网打尽。
当我们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深陷魔教包围,眼看便要支持不住,又是你爹出手击杀数十名魔教高手,让他们脱险。
后来我和你几位师叔伯联手施展禁法,击杀了数百魔教高手,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除了我和你古师叔,其他师兄弟全部耗尽了精元,我们也昏迷了过去。
等我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正道虽然最终胜了,却是惨胜,而你爹因为身怀魔教功法,纵然他数度出手相助正道一方,却还是被正道所不容,在剩下魔教高手的追杀下不知所踪,你娘也是在那时离开了摩云崖,不知道去了哪里。
后来听说你爹斩杀了无数追杀他的魔教高手,一时间再没人敢追杀他。
从那以后,你父亲的事便成了一个禁忌,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教都不会轻易提起。”
听到这里,步小天不知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突然想起了当初断九州跟她说过的那个故事,当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断九州口中的那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看着步小天的神色,萧天雄知道他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便不再多说往事,转而道: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已经难以改变,对于你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能够活下去。”
步小天听到萧天雄的话,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思绪,看向萧天雄。
“我知道玄云师兄跟你说过什么,他告诉你的确实是唯二能救你的法子,但就跟他说的一样,这两个法子都只能靠你自己,就算以我们的修为也帮不了你什么。
现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便早些静下心来想想怎么做吧。”
说完,萧天雄从怀里掏出一本数十页厚的册子放在桌上,道:
“这是我修行的一些感悟,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步小天知道萧天雄从来没有指点过几位师兄修行,如今却拿出了这么一个册子,心里满是感动,当即起身谢道:
“多谢师父!”
萧天雄却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
“不用谢我,终究是我们欠了你爹太多!”
说完萧天雄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步小天一个人在屋子里。
步小天看着桌上的册子,并没有立即拿起来翻看,萧天雄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父母的事。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一切真相竟是这么残酷。
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
这三个月里,紫雷峰上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师兄们偶尔会来看望步小天,见他气色越来越好,能动用真气,也都放下了心。
萧天雄自从那天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步小天面前过。
步小天看上去已经从自己身世的打击中走了出来,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但只有步小天自己知道,他的伤势虽然渐渐恢复,但先天之气仍然在不断流失。
他只剩下九个月了。
借助萧天雄留下的册子,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已经触摸到了“神虚”境的门槛,这样的进境堪称恐怖。
但每当他翻动那册子,便会不自觉地想起萧天雄告诉他的一切,让他难以更进一步。
要在剩下的时间里修到传说中的至圣之境,希望渺茫,他也尝试着去感受体内的苍龙珠,但虽然他能感觉到苍龙珠的存在,却从没得到过任何回应,更别说唤起它的灵性了。
那本就微弱的一线生机似乎也要断了。
这一天夜里,步小天没有惊动任何人,借助青云袍隐匿了身形,悄悄离开了紫雷峰,天不亮便又回到了房间。
天色渐亮,紫雷峰的厨房里亮起了灯光,紧接着便冒出了袅袅炊烟。
那是司云让在为众人做饭。
不多时,师兄弟几人便陆续到了饭厅,云影跟在步小天的后面寸步不离,显然还是不放心他的身体。
众人谈笑着吃完了早饭,云影对想要回房修行的步小天说道:
“小天哥哥,山上的杏花开了,好漂亮,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步小天见云影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想起这三个月来她为自己的担心,微微一笑,点头道:
“好。”
见步小天答应,云影顿时欢呼一声,抱着步小天的胳膊便跟他一起往山上走去。
其他几人见两人的动作,都是微微一笑,没有打扰他们。
此时虽然已经是四月初,但山上的春天来的要比山下晚了不少。
步小天和云影走在山路上,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和刚刚吐出新芽的枝条,心头的阴霾也不知不觉散去了不少。
“唳——”
一声嘹亮的啼鸣自远处传来,不多时便见一道黑影从山林中飞出,在两人头顶盘旋。
是彩儿。
彩儿在两人头顶盘旋片刻,缓缓落在两人身前,将嘴里衔着的一枝鲜艳的野花递到云影手边。
云影伸手接过野花,脸上满是惊喜,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野花拿到步小天身前,欣喜地道:
“小天哥哥你快看!这支花好漂亮!”
步小天看着云影开心的模样,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云影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嗯,确实很漂亮!”
听到步小天的夸赞,云影看上去更加开心了,对着身前的彩儿说道:
“彩儿,谢谢你!你真棒!”
彩儿得到云影的夸赞,闪烁着流光的眼睛眯了眯,又是一声嘹亮的啼鸣,随后便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天边。
两人在山间漫步赏景,怡然自得。
突然,云影叫道:
“小天哥哥你快看,好像有人来了!”
步小天闻言抬头看向云影所指的方向,只见几道金色的身影正缓缓飞向紫雷峰。
“是佛门的人?不知道他们来紫雷峰是有什么事?咱们也回去看看吧。”
云影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沿着山路走向震雷殿。
等他们到了震雷殿的时候,几位师兄正与两名僧人打扮的人在殿中交谈。
步小天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其中的两名僧人的面容,有些惊喜地打招呼:
“法明师兄!法相师兄!”
法明听到有人叫他,立刻转头看了过来,见是步小天,也微笑着回应道:
“步师弟,你果然回来了!”
法相也对步小天打了个招呼。
步小天此时已经进了大殿,对着几位师兄微微点头,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云影便坐在他旁边。
“嗯,我回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到紫雷峰来的?”
“我们来这里主要有两件事,其一,刚刚已经跟几位师兄说过了,魔教一年来蠢蠢欲动,近期更是有大批魔教妖人于蜀州西南集结,据说是传说中的昆仑仙山即将现世。
其二便是前来送还你的坐骑,当日你们走得匆忙,那黑驴便一直留在了玉佛寺,我们便借着这次的机会带着它一起过来了。”
说起这黑驴,当初确实在玉佛寺没来得及带走,步小天都差点将它忘了,没想到法明和法相竟还特意将它送来紫雷峰,当即谢道:
“真是麻烦两位师兄了!”
说完步小天抬头向殿外看去,却并没见到黑驴的影子,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黑驴在哪呢?难道跑去其它地方了?”
法明摇摇头,将手中的钵盂递到步小天眼前,说道:
“在这里。”
步小天定睛往钵盂里面看去,顿时面露惊色。
只见一只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黑驴正躺在钵盂里呼呼大睡。
云影这时也好奇的凑过来看清了钵盂里的景象,立刻惊叫道:
“呀!真的是小天哥哥的黑驴!它
怎么变得这么小?”
法明笑着解释道:
“此乃我玉佛寺的一门神通,换做须弥芥子,相传远古有无上佛陀,可将万丈高的须弥山藏于芥子之内,这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听到法明这么说,云影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
“好厉害!真的可以把一座大山藏在小小的芥子里面吗?”
法明笑着摇摇头,道:
“只是佛经当中记载着这样的传说,是不是真的贫僧却是不知道了。此法贫僧也只修得皮毛,能将黑驴装在这钵盂里已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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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良却在这时笑着道:
“法明师弟谦虚了,这须弥芥子之法我也曾有耳闻,乃是一等一的佛门神通,古往今来能修入门径者寥寥无几,可见法明师兄天资惊人。”
法明被这么一夸赞,脸上带着几丝不好意思的笑,连忙道:
“阿弥陀佛,惭愧惭愧!师兄谬赞了!”
山上几人谈笑的时候,玉阳城的一家客栈里,莫璃正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不停地骂着:
“混蛋!说什么在也不抛下我一个人,现在又说以后不再相见!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此时的莫璃双眼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一场。
自三个月前步小天回山起,莫璃便每日在客栈中等候,期待着步小天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她左等右等,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没得到步小天的半点消息,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重。
今天清晨,她起床的时候便发现桌上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莫璃亲启”四个字,当时她就认出了信封上的笔迹正是步小天的。
但等她满脸欣喜地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让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封信确实是步小天所写,但里面并没有步小天痊愈的好消息,反而是他充满愧疚诀别之辞。
在信里步小天言说自知生机渺茫,不愿耽误她,让她不必再等,早些回去药王谷,药王已经痊愈,她回去以后应当不会再有任何麻烦,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莫璃流着泪将信看完,有心想把它撕掉,但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只能在窗边暗自垂泪。
许久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便擦干了眼泪收拾起行李来。
这天上午,莫璃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阳城,一路往西南而去。
……
紫雷峰上,法明和法相两人已经离去,黑驴兴奋地跟在步小天身后回到了他的小院。
步小天回到小院以后,轻轻拍拍黑驴的脑袋,轻声道:
“你就在外面不要乱跑。”
黑驴似乎也看出了步小天心情不好,非常听话地留在了院外,只是不一会儿便听见哒哒的蹄声远去,显然是耐不住性子去别处溜达了。
步小天坐在小院里愣愣地出神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将步小天的思绪拉了回来。
步小天还以为是云影来了,便转头开口道:
“影…”
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因为此刻站在院门外的并不是云影,而是一名如月光般恬静清冷的少女。
那人见步小天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轻唤一声道:
“步师弟。”
“蓝师姐!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蓝云心。
蓝云心缓步走进小院,坐在步小天对面,回答道:
“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回山的时候受了重伤,一直想来看望你,又怕打扰你养伤,今天想着你伤势应该好地差不多了,便想着来看看你。”
步小天闻言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最后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说道:
“多谢蓝师姐挂念,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哪想蓝云心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你在说谎。你虽然看上去气色已经恢复,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隐隐约约的暮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步小天想说没什么,但却不想欺骗蓝云心:
“我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
听到步小天的话,从来一副平淡神色的蓝云心脸上露出惊色,忍不住追问道: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师伯他们也没办法治好你吗?”
见蓝云心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焦急,步小天心底一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没办法的,我先天之气所剩不足一成,还在不断流失,最多再过九个月便会身死。”
蓝云心当然知道先天之气所剩不足一成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这几乎是无法逆转境况。
步小天见蓝云心脸上神色变换不停,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却知道任何话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好狠着心道:
“好了蓝师姐,不必为我费心了,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便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蓝云心心里十分难受,但见步小天已经起身走向房间,只好缓缓起身,沉默着离开了小院。
这一刻,似乎连满山的春景都失去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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