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时光易逝,少年易老。
这已是宜历三十年。
此时正当暮春三月,一衣衫褴褛的,光着脚的人,迈着大步走进一小镇。
这人正是谢武乐,此时已经年满三十,满面胡茬显眼,但不显得邋遢。
小镇静怡,绵绵中几缕炊烟升起,谢武乐十年不曾踏足城镇,现今怀念,心生长住之意。
几番打听,也是租下了一间小屋。
小屋不大,若要做饭只能与邻居共用一处在屋外的柴炉。
小镇没有饭店,所以只能亲自下厨,想到往后还多有麻烦,谢武乐就买了些米面,敲响了邻居家房门。
来开门的一瘦骨嶙峋中年男人模样的人,一年诧异的看着眼前这身材颇好的陌生人,回想着自己与此人是否认识。
谢武乐将手中米面塞到他的怀中,笑道:“叔,我是今日搬到隔壁的,以后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叔?我看照片确实显老,其实今年我才二十九。”那人豁然开朗,是说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见过这人,毫不客气的接住米面,也笑道:“哪有的事,以后也请兄弟你多多包涵。我叫刘志,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谢武乐一愣,自己与人来往还停留在十年前,都忘了自己已经三十了,一下就张口叔,姨的叫,得改:“刘兄,我姓谢。”
刘志不知为何一下兴奋起来:“谢?难不成你就是谢武乐?”
还不待谢武乐回答,刘志又立马否定自己道:“怎么可能,人家谢武乐怎么会来你这穷乡僻廊的。”
“不好意思啊,谢兄。”
谢武乐对刘志的反应料想不及,也不知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于是打算打听些许消息:“刘兄,你说这谢武乐是谁?为什么你提起他会如此激动?”
刘志大惊:“什么?谢兄,你居然不知道谢武乐是谁?好歹人家也是你同家呢。”
“实属抱歉,我是真的不知,还望刘兄相告。”谢武乐谦虚的问道。
刘志回屋将米面放下,邀谢武乐进屋:“我们进屋坐着聊。”
谢武乐跟在其后,见桌子就放在窗前,桌上还摆着许多宣纸,笔墨也就放在一旁,原来这人还是一个文人。
二人落座。刘志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这谢武乐啊,说来就厉害了!”
“十年前,我国还在与默人开战。那打得死一个难解难分。在面对敌军统帅苟巴时,就连大将军叶无疆都一时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这谢武乐横空出世,如天神下凡,听说他一剑就可横扫十人,顿时局势扭转,更是一人持剑七进七出,视默军如无物,杀的他们溃不成军。”
“还在众多默人的围攻下,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好不威风!带领我们战胜了默军。”
“朝廷对其表现,更是赏万金,封郡主,这可是很高的荣誉啊。”
“而后,谢武乐他更是横扫武林诸多高手,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至此十年间无一人从他手中夺得过盟主称号。”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目样,行踪诡秘,又令江湖诸事平息,维持江湖秩序。”
谢武乐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噗嗤一笑。看来杨逸找来为自己处理事务的那人,也是十分不简单。
刘志有些不满:“谢兄这是为何发笑?”
谢武乐急忙道歉,看来这刘志还是十分维护自己的:“不好意思刘兄,我只是好奇你为何对这谢武乐如此了解,说不定他自己都对这些事没有这么清楚。”
这次是刘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不满谢兄你,我是一个写书人,最近写的一本书,就是这谢武乐为主角,讲述他的英雄事迹。”
谢武乐闻言瞟了一眼桌上的宣纸,确实有一摞上密密麻麻布满字迹:“是那吗?能否借我看看?”
刘志明显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当然可以。”
谢武乐随意看了几张:“刘兄加油!写出来一点大卖。”
刘志明显情绪更加高涨:“多谢谢兄,我一定会尽快写出来的。”
转眼来这小镇已经有一个多月,谢武乐如同往常一般来到山中空地练剑。
想明白了阴阳互及的道理,却始终难以融会贯通到实际中。
正直休息时,突见前方挑着扁担的一拾柴人,这本十分正常,小镇上时常有人拾柴火卖给没时间拾柴或行动不便的人。但待那人走近,竟发现是刘志。
谢武乐颇感震惊,刘志全心投入写书中,平时只会拾自己要用的柴火,是绝不会拾这么多的。
“刘兄。”谢武乐主动走去与其打招呼。
刘志本瘦弱,现在挑着柴火,走路都有些晃荡不稳:“谢兄,你也是来拾柴的吗?”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碰见刘兄你。”谢武乐打着哈哈,将自己的事敷衍过去:“刘兄怎么拾这么多柴?是拿去卖吗?”
刘志目光躲闪着,如果说现在最不想遇见的人,那就是谢武乐了:“是啊,是准备拿去卖的。”
“这样的话,你还有时间写书吗?”
刘志更加羞愧难当,低下头:“不瞒谢兄你,其实半月前就已经不再动过。愧对了谢兄你的期望。”
“但我这也是颇为无赖,家中老母患病,我得赚钱为其治病才是。”
谢武乐点点头,深知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有的难题:“那病治好之后呢?”
刘志沉默片刻,摇摇头:“不了,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人需要照顾,也还要成亲养家,腰间该有碎银几两,不能再任由自己义气用事。”
“再说来,我写书也是一时兴起,激情过后就此心生厌倦,每日提笔都十分抵触。纵使没有这事发生,我也多坚持不了多久。”
“再退一步,我坚持了下来,每日笔耕不辍,我那拙劣的文笔,空乏的想象力,写出来的故事也是空洞乏味,如同嚼蜡。”
谢武乐看着刘志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碎银几两,难倒众多英雄汉。有些东西,你出生时看见了,用上了那么你就是有了,若果你出生时没有,那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与它产生交集。
或许是自己十年不成干活,也可以活的自如,谢武乐却对钱财这东西没有多大体会。可如今见刘志模样,一时间自己失了神。
谢武乐心绪杂乱。上次自己拼命挣钱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为了迎娶柳雨澄,每晚都去修筑长城,谢武乐又回想起那浑身酸痛的感觉。
刘志才回到家中坐下不久,敲门声就传来,将卖柴得来的铜钱装进钱袋,刘志起身。
“谢兄,等一下。”除了谢武乐,没人会敲响自家家门:“谢兄,什么事?”
谢武乐看了看屋子里,那曾摆满宣纸的桌子现今已近收拾的干干净净:“刘兄,你真的决定不写书了吗?”
“没想到谢兄是为此前来。”刘志一笑,转身搬出一个箱子,在谢武乐面前打开,里面笔墨纸砚整齐堆放:“写了这么久了,真要我中途放弃,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舍。”
“但又有什么办法啊!”刘志又将箱子合上放了回去:“现实就是如此啊。之前一直没有给谢兄说起这事,是觉得愧对了谢兄期待,现在也说出来了,好受了许多。”
见刘志笑的释然,谢武乐也楞住。
纵使其中有着不甘,这也是刘志自己的选择,何况现在看来刘志也是放下了。
或许是自己放不下才是,在得知有人为自己写书时起,自己就期盼着能够成书。最后还想给自己一个帮人完成理想的正当借口。无视他人志愿,劝人继续写下去。我的这点故事有什么可写的呢?
谢武乐取出几两银子,递给刘志:“刘兄,这钱是我给你母亲看病,我就要搬走,就当是一点离别礼。”
刘志还想拒绝,但见谢武乐执意如此的神情也没有再推脱。
“刘兄,你写了这么久的关于谢武乐的故事,你可曾想过见一见他是什么样子?是否和你听闻的不同。”
刘志不明白谢武乐如此说的意义,有些不解,但也肯定道:“听说他是一个侠义心肠的大英雄,如果可以,见一面是最好,可是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刘志话还没有说完,谢武乐就已不在自己跟前,他向后一跃,飞到了谢武乐租住的屋背上。
谢武乐在屋背上,长剑繁花为刘志一舞。
刘志看得出神,同时耳中传来谢武乐的声音。
刘兄,抱歉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就是你时常提起的谢武乐。
我不是你口中那为国为民的大侠,我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强大。
我自私胆小,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做事犹豫不决,更因此辜负了许多待我好的人。
我虽为赤阳郡主,又任盟主,却不曾务事。很可惜,我打破了你对谢武乐的想象。
抱歉!
又一声抱歉后,谢武乐没了踪影。
刘志看着手中的银两,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