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三分场被批捕了十几个,拉去劳改,震慑了很多人。
这两年又有些反弹。
于老二被判,让暗流涌动的三分场瞬间平静不少。
卢昌华现阶段的隐患暂时解除了。
未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十二月七日,大雪。
这天一大早,雪后初晴,朝霞映红了天边。
胡大贵还赖在炕上不想起来。
卢昌华拎着铁壶站在院中。
火红的朝霞有些刺眼,起伏的雪原披着霞光,泛着淡红。
南边的冰河透射着七彩的光芒,宛若一条蛰伏于冰雪中的神龙。
“又被冻住了?”
卢昌华踩着洁白的积雪,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向着不远处的冰河走去。
冰河两侧堆积着几十公分高的冰壁,河底有一层十几公分深的冰层,还有流水的姿态,像被施了魔法般,凝固在了时间里。
“还真冻了。”
卢昌华转身往回走,从库房里拿出了冰穿,扛在肩上,铁壶是要带着的。
他不得不去冰河的源头,砸开泉眼,否则他们就没有水吃了。
这个清晨,无风无雪,可刺骨的寒意扑面袭来。
卢昌华在外面也就五六分钟,脸颊已被冻得生疼。
呼出的白气挂在了他的帽子上。
每吸一口空气,就犹如吸进了一把铁屑,扎的他肺疼,他不得不用围脖捂住口鼻。
来到泉眼处,出水口已经结冰,如果不及时的砸开,很快就会冻死。
他放下铁壶,把肩上的冰穿卸下来,双手握住横木柄,对着原先的出水口扎了下去。
笃笃笃~
三下砸出三个小白点。
昨晚的温度太低,冻得太硬实了。
他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这几个白点使劲儿。
声音从笃笃笃逐渐变成啪啪啪,而后噗噗噗。
泉水终于浸湿了出水口的冰面。
哗哗的流水终于又在冰河里流淌了。
卢昌华用铁壶扒拉开泉水中的碎冰,把壶倾斜着打了壶冰水。
一提起来,滴滴答答的水滴从壶壁上滑落,还未落地就已成了冰珠子,落在了斜坡上,犹如炸开的手串,在冰面上蹦蹦跳跳的四散奔逃。
铁壶壁上瞬间挂了一层薄冰,映射着火红的朝霞,散发出一圈圈的光晕。
当卢昌华嘎吱嘎吱走回值班室的时候,胡大贵已经起来了。
他正蹲在炉子边引着火。
“昨晚又冻上了?”
胡大贵低头看着炉眼,把手里冒着黑烟的桦树皮从炉眼塞进去。
炉子里面的桦树皮被火苗点燃,一阵黑烟在炉膛里翻滚。
“可不嘛,又冻上了。”
卢昌华把铁壶坐在了炉子上,一会儿工夫,铁壶上的薄冰有了融化的迹象。
“我去把水库砸开。”
撂下一句话,卢昌华又走了。
“唉,这水多了也是个麻烦。”
胡大贵拍拍手站起身来,拿起扫帚扫地。
确实。
现在的泉水既给了他们方便,也给他们增加了麻烦。
有了泉水,水库的水量增加了,他们在冬天也能喝到活水了。
可是水多了,就带来了麻烦。
每天都要去凿开水库的冰面,给泉水留出通道。
可就因为这样,水面总是要抬着冰面上升,导致水库的冰面到现在还没冻实成。
去年这会儿都能滑冰了,现在冰场还不行。
半个小时之后,卢昌华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大衣角上沾了碎冰和水渍,都已经冻硬了。
“我看明天咱们就不要砸冰了,该开冰场了。”
“吃水咋办?”
胡大贵担心没水用。
“我今天看了一下,泉水上涌没什么力度了,应该是到了极限。再砸开泉眼,它也不会往外流了。”
“那样最好,不然天天去凿水库的冰层太累。”
铁壶嘴喷吐着蒸汽,发出呜呜的嗡鸣。
两人在洗脸盆里兑了点凉水,又加了些热水,洗漱起来。
自从于老二的事发生之后,卢昌华就跟胡大贵一起住在值班室了,相互做个伴也安全些。
胡大贵抱了些木头绊子,继续把炉子烧旺。
卢昌华要回家拿早饭,他穿上大衣往回走。
刚进家门,熊宝就例行耍萌的职责,跑过来和他亲热。
此时的熊宝长出了浓密的绒毛,填充在黄色毛间。
猛地一看,还真有点小柴犬的感觉。
卢昌华在家里吃了早饭,就打包了饭盒,准备返回水库了。
大哥卢昌中却突然推开了房门。
熊宝迎上去亲热,卢昌中叫了声“熊宝”,就自顾自的脱大衣。
“爸妈,我回来了。”
“大哥?怎么一早回来了?”
“哟,儿子,你咋回来了?”
卢妈妈正要收拾桌子,见大儿子回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没吃饭吧?对付吃点。”
老卢坐在炕沿上,看着卢昌中说道。
“诶,还真没吃,饿死我了。”
卢昌中拉过凳子坐在了桌边。
卢昌华把手里的饭盒打开,推到了大哥面前。
“先吃这个吧。”
他也拉把凳子坐了过来。
卢昌中大口的吃了起来。
“妈给大贵烙几个饼吧。”
“诶。”
卢妈妈赶紧去厨房和面烙饼。
卢昌中把饭盒中的饭菜吃了个精光,这才一推饭盒,打了个饱隔,说道:“爸,赵妍说,要咱家去场部一趟,两家人见个面。”
“啥时候?”
老卢问。
“十五号。”
卢昌中拿出香烟来,递给老爸一支,自己也点上。
“嘿,恭喜你呀,大哥,这是要结婚啦!”
“她家提了什么条件?”
老卢把嘴里的烟雾吐出去,问道。
“现在还没提。这不是要你们见面么,见面了可能就要提了。”
卢昌中说道。
卢昌华看大哥的脸色有些忧郁,知道他心里的担忧。
“大哥,不管她家提什么条件,只要合理,都可以协商!”
“没事,商量着来吧。”
老卢现在说话可比以前硬气多了。
你想想,两万元户,他腰杆子能不硬么。
“你们单位有房子吗?”
卢昌华问。
“我们单位?穷的要死,哪有房子!”
卢昌中皱眉说道。
“赵妍倒是提过,她们单位能解决房子。”
“那不行啊,你没房子,会被她看扁的。”
老卢皱眉。
“没办法啊,我问过站长了,广播站的房子得机关解决。可机关现在房子太紧张了,我根本就排不上号。”
卢昌中说道。
“你找孙部长了吗?”
“这种事,我哪好意思啊!”
“你呀,没找对庙门。”
卢昌华一眼看出了结症所在。
“这样,大哥,你再去鹿场买两只鹿,一只给孙部长,一只给你老丈人。”
“啊?今年还送?”
“你以为呢?只要开了口子,年年都得送。”
卢昌华想了想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就去鹿场吧,骑摩托去,来回方便,只是有点遭罪。”
“遭罪我倒不怕,就怕把摩托骑坏了。”
卢昌中还想着这事呢。
“没事,大胆的骑,骑坏了咱就修呗,怕啥?!”
“行。”
卢昌华给大哥倒了杯开水,让他暖暖身子。
“今年的价格可能涨了,你先带着这些钱去吧。”
卢昌华从身上摸出了一叠钞票,有三百多块,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老卢点点头,说道:“拿着吧,你那点工资就够吃饭的。”
“老弟,这多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有钱。”
“拉倒吧,拿着路上也宽裕点。”
卢昌华抓起桌上的那叠钱,直接塞进了大哥的口袋,还给他系上扣子,用手拍了拍。
“老弟……”
卢昌中声音有点更咽。
“啥也别说,收拾一下,赶紧走。”
老卢佯装催促道。
卢昌华去了厨房。
老妈已经把饼烙好了,正在炒大白菜。
他回到客厅,把饭盒拿到厨房,洗了洗。
老妈把炒好的白菜装进了饭盒,又拿来一个布口袋,装上四个面饼。
卢昌华进屋跟老爸和大哥打了招呼,就走了。
“咱家要不是你老弟挣了几个钱,现在还很困难。”
老卢喝了口茶说道。
“你先去买吧,十五号我们就去。”
卢妈妈进到客厅,说要见面,也有点紧张。
“儿子,他们家是当官的,能看得起我们吗?”
“妈,别想那么多,赵妍说了,让咱家别有负担。”
“话是这么说啊,可……”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那么多了,你快走吧。”
卢昌中答应一声,穿好了行头,拿起摩托车钥匙,出去了。
“老头子,儿子结婚又是一大笔钱,咱家怕是……”
“还是笔不小的钱。”
老卢皱着眉说道。
他虽然家里放着几十叠钞票,可那都是小儿子的,做老人的,不能只顾大的,把小的挣得钱都花了,那样心里也过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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